叶白了然,“滋拉”大力撕掉衣摆,按住他脖子上的伤口,便要背起他。
卿羽赶忙帮着将布条缠到娃娃脸脖子里,拿捏着力道系好,只是一瞬,洁白的布料便被鲜红浸了个透,连同将她双手也被染红,她哆嗦着看了一眼双手,闭眼在自己身上蹭了蹭。
眼前骤然掠过一道人影,卿羽心下一惊,拾起剑来就刺了过去!风声自剑刃划过,她赫然认出面前之人是陆霄,遂赶忙收了剑。
立脚在这片刚刚结束了一场生死搏斗的战场中,陆霄明白了一切,惊惶的面色中有着深深的懊恼,二话不说执剑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臣来迟!请殿下降罪!——”
叶白绷紧了下颌不说话,陆霄心领神会大步上前将他背上的人转移到自己背上,耳旁是呼啸的风声,一路无话,直奔露鼎记。
烛影幢幢。
卿羽拿了一把消过毒的剪刀将那娃娃脸脖颈上的布条剪开,看见伤口处骨ròu翻卷,暗想这娃娃脸真是福大命大,得亏叶白反应快,及时将剑偏移了方向,只刺穿了他脖颈侧骨,并未伤及喉管,不然,就算是大师父在,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卿羽将那周围gān涸的血迹以及不断涌出血水抹净,命陆霄找了根木棍给他咬住,拿出一大包晒gān的仙鹤糙磨成的粉末,尽数倒了上去。
他登时痛得弓起了身子,手脚胡乱挣扎撕扯,叶白将他死死按住,卿羽则快速地将陆霄递过来的银针连扎他璇玑xué、灵墟xué等多处xué位,待他慢慢停止了剧动,又掐住他下颌,将丸药尽数灌了下去……
如此一直折腾到天际泛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陆霄抱着他的那柄长剑,就地坐在地上,倚着门框合着眼睛打盹。
卿羽将娃娃脸额上温热的毛巾拿下来,拧了一条冰的重新给他敷上,叶白想接过,却被她轻轻躲开。
叶白伸过去的手僵在半空,顿了一刻,缓缓握成拳,有气无力地放下。他的手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那是为她挡剑划出的伤口,皮ròu翻卷,几见血骨,他尚记得她为他包扎时一直悬在睫妤上的水珠,却始终没让它落下。
“阿羽,我……”还是不知该说什么,怎么说,他低低一叹,没了言语。
她自顾自地照顾着躺在chuáng上的病人,很是悉心,仿佛眼中再无其他人。过了一刻起身倒了杯茶,温热的,是她方才放在炉子上煨着的,伸手递给了他。
一夜滴水未进,她晓得他现在该是渴的。
第二十五章 不是有心要骗你(2)
叶白为眼前递来的热茶愣了一下神,连忙伸手接过,一抬眼,望见她明净的眸子。那样一双清若秋水的剪瞳,gān净得不染一丝尘埃,似能涤尽世间一切浊秽喧嚣。她浅唇轻翕,语气波澜不惊:“我是该叫你叶白,还是沈云珩?大燕国的大殿下,请您示下。”
在她略显讥诮的目光下,他张了张嘴,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疲惫,却仍急着跟她解释:“我不是有心要骗你……”
“你明明有很多机会跟我说,”她微微仰着头望着他,“可你一直没有说,我也实在想不明白你接近我有何目的,我没钱又没势,哪里就能入得了堂堂大燕国大皇子的法眼?你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寻开心,看腻了王公贵族的莺莺燕燕,想找个乡野丫头图个新鲜,是吗?那么请你告诉我,民女的作为是否让您满意,是否滑稽可笑得令您高兴了呢?”
他眼中尚存的一息火光全然黯了下去,无声无息,默然一刻,话音低沉,听在耳中倍觉伤感:“对不起……”
他原本有许多的话想对她说,可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一句“对不起”。
从未想过要骗她的他,可是不知不觉中,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唯一没有骗的,是对她的感qíng。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对他,已经什么都不相信了。
卿羽别过头去,再倒茶时不知怎的手腕突地一抖,茶水浇在手背,惊得松了手,“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碎瓷四溅。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在万籁俱寂的空间里犹如平地炸雷,陆霄一个激灵弹跳起来,“铿地拔起剑来,瞪圆了眼睛一边左右张望着一边大喊:“保护殿下!——”
卿羽愣了愣,发出一声嘲讽的笑来:“无须紧张,你的殿下在此,毫发未伤。”
陆霄睡意醒了大半,意识到自己失言,一手还剑入鞘,挠着头嘿嘿一笑:“哪里有什么殿下,我方才是做了个梦,梦话信不得!”
卿羽只是淡淡的笑,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瓷。陆霄懵懵懂懂地看了看叶白,见他一副怅然若失的表qíng,心下了然,遂在心底悄悄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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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秀女佳丽皆是方一入宫时风光几日,待皇帝的新鲜感一过,便弃之如敝履,待得再次被想起时,不知是何年月,故此,后宫嫔妃为能争宠无不使尽浑身解数。都说深宫深处等白头,大好的如花年纪要在高墙深院里慢慢被熬得枯huáng萎败,任谁都不甘心。
因此,名义上的一顿中秋家宴,硬生生变成了一场后宫争宠记。
燕帝沈之域是大燕第三任皇帝,祖辈和父辈的励jīng图治,为大燕江山打下坚实的基础,积累一笔殷实的财富,至沈之域这里,国力愈加qiáng盛,自打前年一鼓作气吞并周、卫两国后,放眼天下当之无愧为国中之大。
沈之域有一后三妃三才人,外加四个常侍,算上故去的阑贵妃,共有十二个女人。宴席上,妃子、才人与常侍都陆续早早赶来,妆容皆是jīng心打扮过,个个光彩照人,向皇帝请安时眉眼含qíng,秋波盈盈,惹得皇帝心qíng大悦,连呼爱妃入座。
第二十五章 不是有心要骗你(3)
三位妃子分别是德妃、淑妃与容贵妃。容贵妃杜月容无子嗣,但丝毫没有“无靠山”的担忧,反倒在众多妃嫔面前跋扈的很,只因她的父亲是官拜内阁首辅的杜群,手掌内政外务大权,女凭父贵,连皇帝都要偏宠她几分,今天一身华衣贵服珠光宝气甚是耀眼。
德妃的娘家父亲乃是吏部尚书林宏昌,是个刚正不阿的清官,德妃本人是较温和谦逊的,生有一子,名唤沈云玹,小大皇子沈云珩三岁,亦小二皇子沈云琋一岁,是大燕国的三皇子,在两年前还是大燕国的太子。
之所以说在两年前是燕国太子,是因为沈云玹死于两年前。
坊间传言,大燕三皇子沈云玹天资聪慧,六岁即能背诵《四书》,至十四岁,学识愈加惊人,可与内阁大学士坐论古今,皇帝对其爱护倍加,不顾“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古训,在他十六岁那年便封其为太子。
可惜好景不长,不过一年太子便bào毙身亡。朝中臣将兵分两派,要求重立太子,皇帝悲恸yù绝,无心顾此,每念及爱子仍悲痛难禁,重立太子之事也一推再推。而德妃失了唯一的儿子,整个人都被击垮了,从此一病不起,深居简出,此次家宴上,仍是一副经年不变的病怏怏的模样,在光芒四she的人群中,显得苍白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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