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二去说了一番话,一个慈爱,一个恭顺,是母慈女孝的家常场景,仿佛一些事qíng从未发生过一样。
红缨奉了茶过来,江皇后先端起一盏,道:“这是自越国购置的白茶,前几天才送到我这里,还未来得及给你送去,恰好今天你来了,回去时就带走些,”拿开盖子,清香扑鼻,瞥眼望见卿羽好奇的目光,笑道,“这茶味道清淡,却是回甘悠长,你也尝尝。”
卿羽难掩喜气,贸贸然伸手就去端,因为太心急,以致端在手里才突然感觉到烫,手指慌乱地jiāo换了两下,茶杯一个倾斜,便赫然落地,当啷一声,碎瓷四溅,连带着滚烫的茶水泼了自己和江皇后一身。
“娘娘!”
绿萝和红缨飞奔过去,一个搀扶着她起身离开,一个俯着身子给她擦拭身上的水渍。
卿羽愣在当空,看着眼前的一片láng藉瞠目结舌,待回过神来已是满脸通红,又是愧疚又是害怕:“儿臣莽撞,请母后责罚。”
江皇后制止了绿萝和红缨手忙脚乱的拾掇,上前扶卿羽起来,叹息道:“不怪你,这茶水太烫了。”
卿羽却是悔恨难当,后退一步跪在地上,道:“是儿臣笨手笨脚的,连端茶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母后这么宽容,儿臣却更加惭愧,请母后降罪。”
她言辞恳切,想来是真有些害怕的,江皇后再要扶她起来,她却畏畏缩缩,蜷在地上不敢动弹。
“也罢,”江皇后叹道,“你没学过宫里的规矩,在行事上难免会有疏失,这样吧,我派苏姑姑到你身边伺候着,你就跟她学习礼仪吧。”
卿羽这才似乎放了些心,又叩首道:“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江皇后扶她起来,眼里含着笑:“你不用过于紧张,苏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是最懂得如何教授宫规礼数的,你跟着她学,只要用心,便会学的很快。”
卿羽低眉顺眼地:“是,儿臣谨记了。”
红缨蹲下身去清扫碎裂的陶瓷,手指触碰到瓷片倏地缩回手,用手绢垫着才不至于被烫,捡完了碎片,又将江皇后放置在一旁的茶杯稳稳放到托盘里,一起端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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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明晃晃的刺眼,尤其是刚过正午后的阳光,带着些毒辣劲儿。
眼下已近三月,御花园里百花盛开,蜂围蝶阵,佳木秀而繁yīn,众妃嫔来此皆是为了赏花散步,悠闲的很,不似她这个清平公主,顶着太阳练习礼仪。
苏姑姑奉江皇后的懿旨而来,代表的是皇后的威严,在教授过程中始终冷着一张脸,严格苛刻,稍有差错便用手里的柳条子毫不留qíng地抽。
柳条子柔韧细长,稍用力便是一条红痕,火辣辣的疼。跟着学了三日,卿羽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挨了多少抽,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背上青紫一片,昨晚洗澡时心疼的襄岚又是满眼泪花。
而且苏姑姑也是个jīng明的人,从来不抽在明处,是以她身上看得见的地方完好如初,衣服之下已是伤痕累累。
宫廷之大,哪里不能找出个习礼的空地?偏偏苏姑姑将教习的地点定在御花园中,这下,整个后宫都知道清平公主习礼的事迹了,尤其是那些终日闲得发慌的嫔妃们,跟看百年难得的稀罕事似的,时不时就来转转。
她们每次来都画了jīng致的妆容,穿着美丽的裙衫,打扮得珠光宝气——连看个热闹都这么隆重,可见平日里的后宫生活多么无聊。
襄岚为此还很生气,觉得这些娘娘们揣着看笑话的心态来回招摇,着实可恼。有一回王昭仪携几个美人“赏花”,明着暗着讽刺了几句,襄岚辩了几句,让王昭仪拿出身份的名号仗势扇了几巴掌,幸而云妃带着清欢公主路过,这才替她解了围。
更让她感到窝火的是,时间一长,御花园也越来越热闹了,因为那些宫女太监们也纷纷来看热闹了,明明不从这里过,偏要绕个大圈从这里过,明明有更近的路走,偏要绕到清平公主附近走,平时闲了没事gān,总也要来御花园歇脚玩耍。
刚开始襄岚还去赶他们,不过后来越赶越多,赶了这个,赶不了那个,又是生一肚子气。
卿羽却不以为意,苏姑姑愿教,她就学着,苏姑姑愿打,她就挨着,那些个妃嫔宫女太监们愿看,就来看好了。
卿羽对万事漠不关心的态度,让襄岚很是担忧,公主跟以前大不相同了,虽然也会笑,却明显没有了以前的活力,习礼归来也不做别的,只是洗澡睡觉,甚至也从来不管不问宫外的常余石伯他们,好像,她已经忘记了他们一样。
好在公主还能吃能喝的,身体健康,这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这日,苏姑姑教的是跪拜。
卿羽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随着苏姑姑“拜”的口令一发出,她俯身拜下去,却当头挨了一记柳条子。
苏姑姑怒气冲冲道:“都说多少遍了?怎么还是做得一塌糊涂!肩要平,手要齐,身子要直,重来!”
一旁的襄岚暗暗替卿羽叫苦,就这一个动作,来回都做十几遍了,公主明明做得已经很好了,可苏姑姑就是咬住不放,非说做得不规整,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皇后娘娘现在过来,也未必如公主做得这般标准!
苏姑姑一边斥骂,一边将手中的柳条子舞得虎虎生风,一眨眼的功夫,卿羽身上就又挨了几下,她在旁边看着,心也跟着一颤一颤。她多想过去求qíng啊,可这样一来,不仅自己也要挨罚不说,公主也只会被打的更重,牢记前几回的教训,她只能将牙一咬再咬。
“苏姑姑。”
一道温和的声音隔空传了过来,苏姑姑手里高高扬起的柳条子定格在半空,回头看见来人,慌忙收了手,跪下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仲chūn时节,天暖气清,太子萧远仍是披着绒衫,不时轻咳两下,苍白的面上显露着病态的意味。
他缓步过来,莲生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身边还跟了一个人,玉冠束发,广袖博带,大约是哪家贵族的公子。
“方才我从母后那里过来,母后连日cao劳,头疼病又犯了,我原想着苏姑姑按摩的手法好,做事也最是周到,寻你过去帮母后揉揉,但见姑姑在忙着正经事,也算罢了。”萧远浅浅笑着,声音温润如珠玉在落,煞是温暖好听。
第五十七章 世子
没有命令,苏姑姑也不敢起身,听到他的话,道:“伺候皇后娘娘是奴婢的本分,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奴婢实在放心不下,这就赶去照顾,请太子殿下恕奴婢先行告退。”
萧远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照着她虚扶了一下。
得到平身的恩准,苏姑姑快速站了起来,速速告退了。
眼见苏姑姑走远,襄岚蹭蹭蹭几步跑了过去,要扶卿羽起来。卿羽却是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纹丝不动。
“公主,苏姑姑已经走了,快些起来歇会儿吧。”
卿羽推开她:“苏姑姑奉母后懿旨行事,没她的话,我不便擅自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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