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_一只海螺【完结+番外】(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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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武将以战死沙场为荣,李平岳的自戕,乃是人生耻rǔ。

  但他这样做了。

  为了独揽所有罪名,为了堵住江皇后口中所谓的“真正的真相”,他甘愿已一己之命,结束这场长达十九年的恩怨。

  江皇后抱着李平岳越来越僵硬冰凉的身体失声痛哭,她揪着自己的衣领,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似在问李平岳,又似在问自己,可是,她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车骑大将军的死,在朝堂掀起一波不小的动dàng,为稳定局势,萧承望借“肃清朝纲,惩jian除恶”之命,趁机惩办了几个贪官蛀虫,一时人人自危,再不敢有所动作,朝政也清明了不少。

  萧承望下令,赐李平岳以厚葬,还亲自到场祭奠——在场面上,他纵然心存怨念,但还是给足了李平岳脸面。

  李平岳的死,对江皇后打击很大,人也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终日在凤仪殿中“静养”,谁也不见。卿羽有一次去请安,大宫女绿萝前脚刚进去通报,后脚就被赶了出来,隔着重重帘幕,她尖利愤怒的咆哮如此震彻人心。

  其实,卿羽手上还有一道筹码,在除掉李平岳的同时,亦足以扳倒江皇后。

  就是那副她一直研究的绣图。

  那是江皇后和李平岳之间独有的定qíng信物,且每年李平岳的生辰时,江皇后都会绣上一副。李府的书房里,正对着案几的墙壁上第三排左数第二个暗格里,有个梨木雕就的箱子,里面厚厚一沓,全是江皇后亲手绣的。

  图上是一座青山,巍峨苍然。山下一汪清潭,倒映着天际上渐沉的夕阳,霞光四she,妖娆动人。

  青山绵延成岳,江上落满云霞。

  他们是表亲,自小就有婚约,也曾两厢qíng愿,海誓山盟。但宿命无常,从此他们之间的距离隔了千山万水。

  第七十一章 龙舟

  他在战场上拿着刀子跟人拼命,换来高官重权,做庇护她的大树。

  她在深宫里步步生莲,直至登上皇后宝座,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能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就是不能成为她的女人。

  他以死护了她最后一程。不管多么天大的事,只要死无对证,对方也无可奈何。

  卿羽事后才逐渐明白过来,凭她的那些小聪明,如何抵得过李平岳在朝堂上三十年养出的眼力?那次雨夜她携萧承望不请自来,他便知道,她意yù何为。

  有些事qíng已成定局,他无能为力,但也有些事qíng可以阻止,于是,在卿羽拿出那副绣图之前,他就选择了自戕而亡。如此,才可保住江落霞,连同她的后位。

  问世间qíng为何物,大约真是生死相许。

  卿羽大仇得报,本该一身轻松,可她现在躺在chuáng上,头痛yù裂。襄岚担忧她是中了暑,忙前忙后地打开了房里所有的门窗,又亲自去熬了绿豆汤送来。

  襄岚的煲汤手艺很不错,有时卿羽喝着她熬的烫,难免会想起翠娘。

  卿羽喝了几口,吩咐道:“这几天天气热的厉害,你再去多煮些,让宫里的人都喝两碗。”

  襄岚领了命,又去忙了。

  她闭上眼睛,昏昏yù睡,隐约听到脚步声,yīn魂不散地,在身边来回地踱,睁开眼睛一瞧,南宫洵嬉皮笑脸地正望着她,吓得她大叫一声,滚到了chuáng角。

  南宫洵手里提着个鸟笼子,里面的小huáng鹂叫得欢畅。卿羽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挪到chuáng沿儿:“世子纡尊降贵来我这里,不知有何贵gān?”

  他将鸟笼子搁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盛着笑:“清平公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回笼觉,本世子担心公主终日浑浑噩噩,忘了件大事,特来提个醒。”

  听他这么一说,卿羽飞快地在心里想了一番,并未想到什么“大事”,但还不能做出“真忘了”的姿态让他数落,遂不以为意道:“本宫虽然懒了点,但脑子还是够用的,就不劳世子费心了。”

  南宫洵抬起一只手来抚摸着下巴,笑意盈盈道:“那就好,请公主明日打扮得漂亮些,到底是个牵扯到终身大事的好日子,即便日后回忆起来,也是份美丽的回忆。”

  什么终身大事?什么美丽的回忆?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虽然她极力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细微的诧异还是落在了他眼中,大踏步走上前去,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卿羽的心咯噔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往后倾,他却继续欺身上前,双手落在她身侧,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皇上刚刚借着李平岳将军的死,惩办了几个之前一直不敢动的大吏,如今心qíng大好,明日龙舟赛,对于夺魁者必然是有重赏,阿羽,你说,你希不希望我夺魁呢?”

  卿羽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所说的“大事”,就是明日的龙舟赛。明天便是端午节了。

  ……她还真忘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世子既然也有心要讨这个赏,本宫只好祝你心想事成了。”她说的轻巧,似乎根本不把他和这件事放在眼里。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面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敛去:“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夺魁之后想要什么赏赐?”

  她被这种古怪的气氛压抑得难受,腾出一只手来推他,奈何他的身体坚硬如钢板,纹丝不动。

  “……你能不能先起来?”她有些恼怒,“你这个样子,弄得我很不舒服。”

  看到她又羞又急的样子,他嗤笑一下,而后慢慢站起身,无比潇洒地走了:“记得明天穿得漂亮些!”

  他一再要求她“明天穿得漂亮些”,不知究竟意yù何为,不过是去看个龙舟,非要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作甚?她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转头看到门口的常余,朝自己这边恨恨瞪了几眼,见自己看到他,忙又别过头去,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空气了。

  她大为不解。上回当着父皇的面,她假意斥他的事qíng,事后她明明跟他解释过了,而他也表示理解,二人和好如初了,怎么今天又是这副愤恨的样子?莫非她又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想到此,她扬手招他过来,询问道:“你为何瞪我?我哪里冒犯你了吗?”

  这话带了几分戏谑之意,况且他们本来就相熟,开个玩笑倒十分随便。哪知常余却不买账,梗着脖子道:“没有。”

  “没有?”她皱眉,“那你为何一副看见我恨不能揍我一顿的样子?”

  “卑职不敢,”常余不看她,语气也硬邦邦的,“卑职一介奴才,哪敢以下犯上,对公主大不敬?”

  “常余,”她肃了脸色,“有什么话你就对我说,话说开了才好解决问题,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还会存在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于常余说,卿羽是他在梁国唯一的依靠和要守护的人;于卿羽而言,常余是她的手足兄弟。在这触不到人心的深宫里,他们二人互为彼此的倚赖,若他们之间有了误解,那将是最愚蠢最寒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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