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岁末年尾的时节,万物肃杀,天寒地冻。她的心头也是寒意阵阵。她失魂的、恍惚的在茫茫的人海、车流中穿梭。她小小的、单薄的、柔弱的身影那么不起眼的存在着,湮没在滚滚红尘中。虽然她的内心饱受煎熬与痛苦,但是她苦苦的压抑着、隐藏着,她用心而负责给孩子们讲课,认真而投入的在酒店弹琴。
这一天结束完所有的工作,她拖着疲惫的步子往陆家走。在距陆家不远的小巷中,她好几次的犹豫驻足、徘徊不前。佳琪早上说的那番话一直的在她头脑中回响。可是,最终她还是硬着头皮回到陆家。夜幕漆黑,灯影朦胧,陆家的院门处,有一个人正倚门而立。那个人似乎已站了好久,但一看到她出现,立刻的向他急切的走来。恩雅猛的一惊,脚步停了下来。她注意到那个人是大哥,在她尚未缓过神之前,他已大踏步的走到了她的近前。
“恩雅,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我以为,以为……”他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余下的话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恩雅一时也不知该怎样的接口。她料想他是担忧她因为早上的事而负气出走。想到这,她的心头涌起股股暖流。但随即的,她又想起云岚的病qíng,遂忧心冲冲的问:“大哥,姨妈怎样了?”
“她服了药,已没什么事了。”希尧说着,拉起了恩雅的手。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恩雅的手冰凉,希尧的手也是毫无热度。“快回去睡觉吧。”他温存而怜惜的说。
他们刚走出两步,希尧望向恩雅,说道:“恩雅,几天后的元旦放假期间,我和佳琪两家的家人要在一起,定下我们的婚事,并商议婚期。我 、”他顿一下,“只想早早的结束这一切。现在的一切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场梦,一场浑浑噩噩的梦。既然注定逃不掉,注定要逆来顺受,我唯有愿快快的梦醒。”他的话语里哪有一点将要为人夫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深刻的悲哀与伤感。
直到这一刻,恩雅才深深的体悟到了他的悲观绝望、痛彻心扉,也体悟到了他的用qíng至深、感人肺腑。她因自己也牵涉在内,而有说不出的自责与歉然、痛心与担忧。她心事重重的、思绪纷乱的走着。他们进了院门,她的手仍握在希尧的掌心中,希尧没用松手的意思,她也未想到要抽出。同时,由于寒冷,她的身子本能的向希尧的身上靠去。就这样的,他们牵着手,紧紧的依偎着走着,就像一对亲密的qíng侣一样。
他们走到客厅门前时,门陡的开了,佳琪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恩雅一惊,恍如梦醒般的将自己的手从希尧的手中挣出。但立即的,她又觉得很是不妥,仿佛他们刚才做了很不光彩、很见不得人的事,很心虚似的。她难堪的、手足无措的垂下了头。希尧挪动脚步向前走了,她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其后。进了客厅,室内暖暖的,可她更觉得是寒意深深。希雯正从沙发上站起,注视着她,面罩寒霜,气势汹汹。
佳琪唯恐她生出大的事端,赶忙的说:“姐姐,阿姨睡下了,你也快去歇息吧。”
希雯哼了一声,忍耐的说:“佳琪,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多说什么了。哎,你是处处替他人着想,可有人就是非但不领qíng,反而……”
恩雅的身子晃了一下,她觉得她再听希雯说下去,她肯定要昏倒。于是,她一声不响的向着楼上走去。希尧也跟着上去。希雯话才说一半,恩雅无礼的走开,已是令她为之气结了,再看到希尧的举动,她更是冒火。
“陆希尧,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楼下睡觉,你上楼gān什么?”
恩雅扶着楼梯扶手,一阶一阶的向上走着。他们究竟要怎样,她不想回头去看。但是他们一举一动所发出的声响,让人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先是希雯的喊叫对希尧丝毫不管用,他仍我行我素的跟在她后面。而后是佳琪生气的开门走了,希雯焦灼愤怒的一面呼喊佳琪留步,一面冲上前来拉住希尧。希尧没有反抗什么,就被希雯拽下去了。这之后,是一切复归于平静。
恩雅这时也到了楼上的卧室内,她跌坐在书桌前,呆坐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她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打开来,一页一页的漫不经心的翻动着。每一页上,都有好多慕云这两个字。这字眼刺激了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绞痛了她的五脏六腑。她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可遏制的滚滚而下。好久,她才止住了哭泣。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她来到了窗前。窗外月色冷清、寒星寂寥,朔风凛冽,枯枝颤动,透着难言的凄凉与悲切。她不由的喃喃念着:“人生自是有qíng痴,此恨不关风和月!”
好一句人生自是有qíng痴,只是这话不止适用于她。在这个家中,有个人的痴qíng更甚于她。待她深刻的明白这一点时,有些事qíng已是再也无法挽回。人生就是这样,很多经验与认知的获得,是来自一些惨痛的事实。
那一天,是元旦,新年的第一天。晚上七点多钟时,恩雅如往常一样到了酒店。虽然外面是数九寒冬、呵气成霜,室内却是暖气开的十足,热哄哄的。她先到更衣室换衣裳,并简单的化了妆。她从更衣室出来时,薄施脂粉,身着白色的晚礼服,袅袅婷婷,款款而行。向着大厅内的钢琴走去的一路上,引得很多人瞩目。在这装修奢华、犹如宫殿的五星酒店,在这很多穿梭来往的、衣香鬓影的名门淑媛中,她依然那么的夺目,灿若星辰。
她在大厅那架大的黑色三角钢琴前落座。钢琴摆放在大厅的中央,柔和的灯光下,她端庄的坐着,垂首敛目,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跳跃,一曲优美的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响了起来,在大厅飘dàng回旋。她曼妙的身姿,优雅的动作,高贵的气质,和着悠扬的旋律,醉人的曲调,美的如诗如画。
她出神入化、浑然忘我的演奏着,仿佛她整个人也融入在乐曲中。不远处,她的那个忠实的、热烈的追随者,手捧一束huáng色的玫瑰,如痴如傻的望着她。她弹的陶醉,他看的忘形。恩雅自打第一天在这儿演出,他初遇她的一刹那,惊鸿一瞥,即视为天人,自此后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他叫什么名字,恩雅至今也没弄清楚。虽然他在第一次鼓足勇气拦住她时,曾做过自我介绍,但她只记得他姓杨,别的一概都忘了。
这位杨先生不仅高大英俊、阳光帅气,而且殷勤备至,qíng深一片。每晚他都在恩雅到来之前赶到,默默的守在一旁,等待她的出现,关注她的举动。他总是手捧玫瑰,在她演出结束要走时,奉送给她。她婉言谢绝,一次也没有接受。他屡次碰壁,却锲而不舍,百折不回。他手中玫瑰的颜色,每天都在变换。各色的玫瑰,他已捧遍。所以,他在这家酒店落下个“玫瑰qíng人”的称号。
看他的行事作风,穿戴打扮,恩雅知道他是个阔公子。这种纨绔子弟,对她心血来cháo、新鲜一时也就罢了,他不会长久的将她放在心上。她对他自然也是不以为然。不过,他每天像个守护神似的,忠诚的守护着她,打消了其他人对她美貌的垂涎、觊觎之心,使她免受很多的打扰与纠缠。而且,他的作风也身绅士。她每每拒收玫瑰,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很客气、很礼貌、很谦恭的说:“没关系的,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我相信,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我会打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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