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说得斩钉截铁,凤崎微微有些动容,忆起妖界第三重天中惨死的凤族,亦叹声道:“我也不赞成凤族介入仙妖之战,当初凤族无皇,自是只能听天后调遣,哎,我也做了不少糊涂事。”
“往事已矣,长老无需介怀。”见凤崎和她想的一样,凤染心下安慰,却见凤崎张了张口,似是有些难言,道:“长老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陛下,我并非为天帝说话,只是这些年来他对我凤族庇佑,确是事实,他今日来,恐怕不是为了将凤族拉入仙界,否则,他不会止步于岛外,陛下不如见他一面,如何?”
凤染眉角微皱,朝凤崎看去,见他一派坦dàng,遂笑道:“长老何以如此确信?”
凤崎双手拢在怀里,道:“因为天帝不是天后,景涧殿下xing子淳朴质良,想必与其父教导不无关系。”
凤染面色微顿,心底狠狠一抽,将手中书札放下,点头,沉默良久,朝竹坊外走去。
景涧的父亲,她纵使不愿,也终究无法将他拒之门外。
梧桐岛外乱岛林立,天帝站于外岛的一处古桑树下,神色有些追忆。
身后脚步声响起,他回转头,见凤染一身暗huáng帝服,眉眼含威,不由有些欣慰,他做错了那么多事,到如今,总算有一两件能够回到原来的轨迹。
“凤染,景涧在天辞山,日后若有机会,你去看看他也好。”
不是不知道那孩子的心思,只是到如今,一切都太迟。他和芜浣的罪,老天不是没有落下,只是却降在了景昭和景涧身上。
凤染瞳色骤深,道:“陛下来此,总不会只为了说这一句。”
“自然不是,凤染,当年芜浣将你放逐渊岭沼泽,确实是因为她知道你是凤族的皇者,这件事,是我们……”
凤染摆手,打断天帝的话:“陛下当初可知道?”
天帝苦笑:“当初虽未确定,可却猜想过,此事是我之过,我不会推卸。”
“算了,若不是身在渊岭沼泽,也没有我之后的际遇,这件事我不想再提了。”景涧的死,已经将天后的罪孽承担,她实在无法对着他的父母再去讨回当初的公道。
见凤染隐有不耐,天帝也不再说此事,仙诀念动,手中出现一道金huáng卷轴,他顿了顿,在凤染狐疑的神qíng中朝她递去:“我今日来,确有一事相求,还请凤皇能应诺。”
见他语色郑重,亦以凤皇相称,凤染沉声道:“何事?”
“请凤皇出岛,入天宫。”
凤染未接,皱眉道:“天帝,日前我已有言,想必你并未忘记。”
“不是凤族。”天帝微微沉声:“只是凤皇你一人,我希望凤皇能继任天帝之位,御领仙界,渡过此次劫难,这是传位诏书。”
凤染缓缓眯眼,道:“天帝,你此话何意?”
暮光乃上古选出,六万年来执掌仙界居功至伟,怎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天帝长叹一口气,朝身旁的古桑树看去,突然道:“凤染,你想去上古界看看吗?”见凤染不语,又道:“那里是上古凤族的家,你应该回去看看。”
“天帝之位,需刚正不阿,我没有做到,要秉公而断,我却私心过重,凤染,仙妖之争迫在眉睫,但我和芜浣都不能再御领仙界,不是我们退却,而是……从一开始,我们便失了资格。”
凤染没有回声,听暮光这话,想必是当初上古界时,天后便做过什么错事……只是,这与她何gān?他们两夫妻的腌臜事,犯不着让她来收尾,当即便冷冷丢下一句转身朝梧桐岛而去。
“我说过,凤凰一族不再介入,自是也包括我在内。”
“凤染,景涧用命守下的仙界,我相信只有你能替他护住,若你愿意,三日后天宫玄天殿,我会亲手将天帝之位传于你手。”
天帝的话在身后静静响起,凤染停住脚步,良久后回首,古桑树下空无一人,唯剩金huáng的卷轴浮在半空。
凤染低头,拿出袖中的火红凤羽,缓缓闭上眼。
景涧,如果你还在,你会希望我如何去做?
渊岭沼泽下的桃林外,上古沿着小径缓缓走进。
桃花满天,如诗如画,小溪潺潺,风光无限。
当年她从隐山满怀希冀而回时,曾经走过这条路。
回首百年,物是人非,唯有此景,一如当初。
她站定在小径尽头,看着嫣红的桃林下闲坐的白衣青年,伫立良久。
他微微垂首,容颜如昔,长发如墨,唇角柔和。
只是,上古却陡然忆起百年前苍穹之巅上他决绝的眉眼,冰冷到残忍的声语,毫无留念的冷漠背影。
白玦,后池的怨愤在古帝剑下的炙火燃烧百年,你呢,可曾睡得安稳?可曾想起有过一个唤后池的人,信你百年,爱你百年,又……恨你百年!
上古抬步朝桃林下的白色人影走去,嘴角勾勒出莫名的弧度。
不过,真可惜,我只是上古而已。
和你相识千万载,却从来不曾爱过你的上古。
那个曾经爱你爱到卑微的后池,在古君消失的那一日,被你亲手葬送在苍穹之巅。
你,可会后悔?
第八十四章 了断
步履缓行,玄色的人影走进桃林,树下端坐的白玦抬首,定定的望着她。
还是一如六万年前啊……
满界桃花,亿万神祗,都不及她走来时,眉间一抹风华。
白玦将手上书简收好,倒了一杯温茶,垂下眼:“坐。”
上古拂袖,端坐在他对面,瞳色沉黑,似蕴着几万年浮云纠葛的沧桑。
她端起茶,轻抿一口,微怔。
茶香清甜,入口微甘,是她一贯喜欢的口味。
是上古喜欢,不是后池。
“你记得真清楚,早些年那些下界的小仙都喜欢送些极甘的茶种入朝圣殿,总是叫我不知该如何推却。”
她素来看重面子,自是不想让小仙知道她这个执掌上古界的真神有些个小姑娘的爱好,但白玦却从来没弄错过,无论是她喜欢的服饰,茶味,还是吃食。
白玦笑了笑,神色依旧淡然,道:“我见擎天柱上你的名字已经恢复,想必已经取了古帝剑,有了后池的记忆。”
上古握着茶杯的手轻顿,微微蹙眉,抬首道:“白玦,你当年何必做到如此?”
白玦垂眼,不答,顾自沉默。
“古君、柏玄都是我这一世至亲之人,虽然……”她停住声,话语渐渐清冷:“你如此做,可曾想过若我觉醒,该如何自处?杀了你为他们报仇,还是既往不咎,当做这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看着白玦垂下的眉间,屈身靠近,一字一句道:“你明明知道我都做不到,为什么还要把我bī到这种地步?”
两人静静对峙,一人低头不语,一人眼带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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