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轻轻地将我拥在怀里,我偎依着他,他的衣襟间散发着盛年男子温暖的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沉香,不,是佛陀的味道。我有种决然的预感,楚玉不会成魔,他不会。
离开他,离开他,此刻我要做的就是离开他。我不需要任何人将我依附,也不需要任何人来依附我。
松开他的怀抱,我淡然一笑:“楚玉,你珍重。”话毕,转身离去,没有眷念,不留牵怀,岸在前方,绝不回头。
踏出屋外,暮色渐浓,那淡淡的清桂在晚风中更加幽香入骨,让人沉醉。我深深地呼吸,仿佛想带走这里的气息,尽管我知道,我什么也不能带走。
看了一眼红笺和秋樨:“让你们久候了,抱歉。”
不等她们回话,我朝篱院外径自走去,她们默默地随在我身后。我知道,她们懂我,这时候,要做的,就是陪我走完这蜿蜒的山径,在翠梅庵前,坐上等候的马车,然后马不停蹄地朝紫金城的方向行去。
岸在前方,绝不回头。
今宵月色好朦胧
今晚月色好朦胧,人生有如一场风。坐在马车里,有清凉的风拂过轿帘,我掀开帘子,起看寥落的星辰。离紫金城的方向越来越近,兜兜转转,我始终还是离不开这里。
红笺执我的手:“小姐,今儿个回宫晚了点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我转眉看她,淡笑:“放心吧,不会有事,我会跟皇上解释的。”
秋樨看着窗外的夜景,叹道:“其实,我也是很留恋宫外的生活,有幸得陪娘娘出几次宫,也知足了。”我想着秋樨定是自小就被送入宫中,为人当奴婢,受了许多的苦。她的xing子比常人要坚毅,也有着比常人更聪慧的思想。
我看着她:“相信我,只要有机会,我还会带你们出来。”
远处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挂满了红红的灯笼,在夜色里更加璀璨夺目。人的心其实是随景而转换的,回归山野乡间,在柴门犬吠的月夜里寻求宁静。当回到这灿烂煌煌的宫殿,想要再找寻那份淡定的宁静又是何其地难,再沉静的心也会被这qíng境带动得浮华。比如我,在金陵城外只觉得自己是平凡的沈眉弯,回到紫金城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月央宫的婕妤娘娘。
宫门口安排了许多的御林军和护卫,这次遇刺事件发生后,宫里的防守更加严谨。我持着淳翌给的令牌,一路无阻,坦然进宫。
寂夜的御街格外清冷,一排排大红的灯笼有种被粉饰的太平,却无法将这份清冷消散,反而增添了几许萧索。
径自往月央宫驶去,才进院门,见梅心她们急着迎上来:“娘娘,可算是回来了。”
我不应,朝梅韵堂走去,淳翌坐在堂前的蟠龙宝座上,看着我走来,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我心中平静,也无一丝惧他,只走上去行礼:“臣妾参见皇上,请皇上责罚。”
他淡淡回道:“免了。”我知他心中不快。
我轻轻坐在他的身侧,不等他询问,自己回话:“皇上,臣妾去了翠梅庵,将烟屏的事办理好之后,因想起儿时的故宅,见时辰还早,便沿着山径去了山野乡间走走。谁知一晃已天黑,这才耽搁了回宫的时辰。”
淳翌看着我,片会儿,才叹息道:“朕并无怪你之意,只是如果城中不太平,朕就不该答应你不让护卫跟随,这么晚不见回,朕心里着急。”
我带着歉意:“是臣妾不好,让皇上在百忙之中分臣妾分心。”
淳翌仍蹙着眉:“湄儿是不好,怪朕把你宠坏了,朕忙完事,就立即到月央宫,一等就是几个时辰,心急如焚。朕极力地忍耐,特意不派侍卫沿路去寻你。”
我微笑:“哦,皇上不忧心臣妾的安危么?”
淳翌傲然:“不忧心,湄儿走时信誓旦旦,会平安归来,朕一直信你,为何还要忧心呢?”
我起身搀着他的手,带着娇态:“好了,皇上莫恼,臣妾这不回来了,到暖阁去歇息,臣妾为皇上煮茗清心。”
二人朝暖阁走去,方才的不快瞬间云散。
坐下来,红笺已为我们煮好香茗,我带面倦意。
淳翌关切道:“今日爱妃是不是又心伤了。”
我淡笑:“没有,臣妾很平静,在庵里,想要心伤都不能。”
“都安排妥当了么?”
我点头:“是的,臣妾将烟屏的灰骨顺着庵里的梅花溪而漂流远去,从此我与她就是天涯陌路,她有她的方向,我有我的港湾。”
淳翌执我的手:“我就知道湄儿不会拘泥于这些,大爱无言,你都放在心里了。”
我莞尔一笑:“大爱没有,只是越来越平淡了。”
“和朕在一起也无激qíng么?”他语中含落寞。
我微笑看他:“当然有,吾有心,吾有qíng,臣妾对皇上的qíng意不会更改。”
淳翌饮下一盏茶,叹息:“朕近日政事繁重,也冷落了湄儿,湄儿可有怪朕。”
我忙说道:“皇上为国事忧心,湄儿怎还会在此时怪皇上,湄儿只怨自己不能为皇上分忧。”
淳翌长叹。
我轻问:“皇上,是否查到了在盛隆街行刺人的来历?”
淳翌皱眉,那深浅的痕迹如同他起伏的心qíng,低低说道:“有点儿眉目,基本可以断定是前朝余党,但是又不是那么简单,这次他们勾结了江湖的众多帮派,其实朝廷一直忌惮江湖的势力,江湖看似散乱,实则有许多风起云涌的人物,许多的叛乱也因他们而起。”
“江湖。”我重复这两个字,仿佛看到楚玉说的那场腥风血雨的厮杀,自古江湖多风雨,他曾经走进过江湖,做了江湖中的饮血剑客。只是他口中的江湖与淳翌所说的江湖是否是同一个,朝廷与江湖原本没有过多的纠葛,只是江湖庞大,淳翌说得对,风起云涌的人物都是从江湖脱颖而出,到后来起势,动摇江山。
“湄儿,你在想什么?”淳翌轻声唤我。
我回神看他:“皇上,你是否相信世间有那种奇人,可以预测乾坤日月,知晓过去未来,关于世间的一切,都知晓,哪怕江山的起落,朝代的更迭,都了如直掌。”话一说出,我有些后悔,我这是在想什么。
淳翌不解地看着我:“为何突然发出这样的奇想?”
我淡然一笑:“这不是奇想。”
“难道有真人真事?”他问我。
“也许有,臣妾只是问皇上是否相信。”
淳翌大笑:“如果有,天下还能容下这样的人么?这么qiáng盛的人存在,天下必定大乱。”
“若此人隐逸山林,不问世事呢?”
淳翌冷笑:“纵是佛陀也难做到,这么不平凡的人,会做那么平凡的事么?隐逸山林的人,都是遁世之人,是落拓之人,是怀才不遇之人,对朝廷、对天下、对人生不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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