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有酸楚,却盈盈笑道:“我喝药就是了,你这丫头,管得越来越多了。”
“谁让秋樨这几日太忙,平日里小姐那么听她的话,她没时间,只能让我来管了,可是小姐都不爱听我的话。”红笺假装埋怨,实则话里又暗示了秋樨这几日侍候在画扇身边的事。
我浅淡一笑;“快去端药来,话真多。”
接过红笺端来的药碗,一股浓郁的糙药味刺鼻而来,我厌倦这样的味道,每次喝都想呕,明知道喝了也不管用,可还是喝了,不想红笺为我忧心。
“小姐,不要抚琴了,早些休息,睡眠好,一切都会好。”红笺取过我的空碗,嘱咐道。
我抬眉看着窗外,缓然问道:“红笺,今晚的月儿圆么?”问这话的时候,是我忘记了日子,每天在黑暗里,如果不问红笺和秋樨,我真的记不得日子了。
红笺答道:“不圆,上弦月,隐去了一半,弯弯的。”
“隐去了一半,弯弯的。”我喃喃低语,心中却想着,弯月似人,都不会有永远的圆满,所有的事都不必去qiáng求。
第八日,画扇没再被皇上诏去,留在月央宫。她告诉我她有件事要与我说,可是这几日过于疲倦,白日休息好,晚上再来说与我听。
我想起当初我接连侍寝,的确也很疲倦,很理解画扇的累。
huáng昏刚过,画扇还未从东配殿过来,我却等来了淳翌,在很远,我就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这气息不会因为时日的久远,有丝毫的陌生。还有他沉稳有力的步子,我的耳朵可以听得见,只是看不到他丰神俊逸的风度,想来只会有增无减。
“湄儿,朕几日不得空闲来看你,你可有好好吃药?”淳翌开口便问及我吃药的事,但是也没有忘了提醒我,他不得空闲。
我微微点头:“有的,有好好吃药,有劳皇上挂心,臣妾会照顾好自己。”我语气平和,不想他看出我心中的累,我要让他知道,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我都能平和地对待,会好好待自己,不会为了任何人而伤害自己。
他轻轻执过我的手,柔柔地抚摸,心疼道:“可是你竟消瘦了。”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我却没有疑他,不觉得他是虚意,字字都是真心。
我轻轻叹息:“皇上,是夏日的缘故,天热,饮食和睡眠都不是很好,所以就有些消瘦。待到天凉些,臣妾就会骨ròu丰盈。”
“骨ròu丰盈,朕喜欢这几个字。”淳翌笑道。骨ròu丰盈,淳翌说他喜欢,这让我想起了画扇,画扇是那种骨ròu丰盈的女子,想必淳翌宠爱她,也与之相关。
我浅浅笑道:“皇上,你知道臣妾想起了什么吗?臣妾想起了,曾经有人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山间的女鬼,行将魂魄消散,只要吸取盛年男子的jīng气,便可以骨ròu丰盈。”
“哦?山间的女鬼?吸取jīng气?”淳翌好奇地问道。
我轻轻点头:“是的,山间的女鬼,皇上,你信鬼神么?”
“朕贵为天子,原本不能说信,可是不知为何,在朕的心里,却隐隐地相信,相信有鬼神的存在,就如同当初听到楚仙魔的传奇故事一样,朕也是信的。”淳翌婉转地回答我,当他提及楚仙魔三个字的时候,我心中禁不住有些颤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臣妾不只听过女鬼的故事,还听过狐仙的故事,在山林的雪夜,那受伤的白狐,被路人救治,说是几百年轮回,要报答恩人。”我娓娓诉来,这么古老的故事。
淳翌朗声笑道:“呵呵,湄儿这都是在哪儿听来的?”
我一惊,随后缓然笑道:“皇上,民间这样的传说故事数不胜数,真的是太多了,我打小就听说过。”说完后,我自己心里吸了一口气,的确,这样的故事我从小就听说过。但是,却从没有人告诉我,那是真实,只是传说。直到楚玉告诉我,我才相信,是真实,他亲身经历的,只有他,才能看到那些妖魔鬼怪。想到他,心中还是叹怨,这样一个有着奇术的人,却不来拯救我。
“那湄儿信这些了?”淳翌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点头:“臣妾信,信鬼神,信仙魔,信因果,信轮回。”我一口气说了好多,脑中真的想起了当初的雪夜,楚玉在翠梅庵对我说的话,与如今的紫金城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好似是另外一个世界。
“所以你那么喜欢翠梅庵,因为那里可以给你心灵的宁静。”淳翌一语道破我心中的隐秘,其实这算不上是隐秘,只是我心中的真实所念。
我轻微笑道:“我也喜欢月央宫,因为这是我的家,那里虽好,可不是我最后的归宿。”
“月央宫永远是你的家,你最初与最后的归宿都属于朕。”淳翌轻轻拥我入怀。
我低低回道:“嗯。”
“湄儿,难道你就真的不想问么?”淳翌搂着我的腰身,轻柔地抚摸。
“问什么?”我抬眉问道。
“怎么不问朕这几日为何要如此冷落你,而专宠着扇贵人呢。”淳翌坦白直言道,他明知道他是皇上,他说什么都无人敢怪罪。
我浅然微笑:“画扇姐姐是皇上新封赐的贵人小主,宠幸她也是应当。何况画扇是我姐姐,我打心里为她高兴,而皇上喜欢她,我也替皇上能寻得如此佳人高兴,为何要不开心呢?”
“其实湄儿,你这么说,朕心中反而有些失落。”淳翌低声说道。
我笑道:“失落?皇上,你难道做这些是为了让臣妾告诉你,臣妾心中也有妒忌,也有失落,也有彷徨么?”我脸上虽带着笑意,话语也有些尖涩。
淳翌急道:“朕当然无此意,算了,当朕不曾问起,如此良夜,朕可不想让湄儿不开心。”
我偎依在他的胸前,柔声道:“皇上的开心就是臣妾的开心。”
“湄儿,你只需记住,朕以前对你说过的话都算话。朕可负天下人,都不会负你,其余的,朕不想解释什么。”淳翌依旧语气坚决,其实他不说,我也信他,今日填词不过是一时感慨,镜里恩qíng成旧梦,我与他的恩qíng,虽不是旧梦,却也回不到最初。任何的爱qíng都是如此,不可能回到最初。
我浅浅地笑,不在说什么,总觉得,这些话会让我哑然失语,我不想知道太多的过程,一切随缘,只有随缘,才能心安。
“朕今晚要留下。”淳翌拥着我,在我耳畔柔声道。
“好。”我慡然地答道。心中却暗笑,皇上果然是皇上,可以随心,也不问问身为臣妾的是否愿意,他想留在哪儿就留在哪儿,想临幸谁就临幸谁。
一阵凉慡的清风chuī拂而来,又一个清凉的夏夜,我的心qíng无悲无喜。我想着画扇要对我说的话,今晚是不能了,须等明日,想起她煞有介事地告诉我,不知会是何事,画扇要说的事,一般都是紧要的,不紧要,她不会提先告知我。不过,无论是重要与否,我都会平和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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