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似眉弯_白落梅【完结】(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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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容华握紧我的手,似乎要传给我力量:“姐姐,淡了吧,淡了才会好。”

  我微微一笑:“嗯,我早已淡了。待我出宫,就为这段缘做一个了结,从此后埋放在心底深处,让她活在那里,我用心滋养她。”

  谢容华微笑:“说得好,用心滋养她。姐姐出宫要多保重,最近城里乱得很。”

  我点头:“放心,最近城里一定很安静,四处的官兵守卫都防范严谨,那些人不敢轻易出来犯事了。”

  谢容华也认可地点头:“是的,想来不会再轻易犯事,皇上为此事cao心得很。”

  我淡定自若:“皇上会处理得很好的,我们都宽心。”

  她羡慕地眼光看着我:“姐姐,真羡慕你,又可以出宫,我才回来几日,又觉得被束缚了似的。你若要去翠梅庵,也为我在佛前拜拜,点上一炷心香,再替我求些经书回宫,可好?”

  我应道:“一定,妹妹放心。不如妹妹与我一同出宫,时间仓促,我也不会逗留多久。”

  她摇头:“不了,免得再去请示皇上,不想他烦心。再者姐姐是有事而去,我何苦这时添这个乱,让那些人心中记着。”谢容华真是细心之人,想得这般周全。

  我轻轻点头:“还是妹妹想得周全,我去了翠梅庵,一定为你做到。”

  谢容华牵我的手:“有劳姐姐,出来也久了吧,我们且先进去,我也该回去了。你走时我就不再送你,也祝愿烟屏一路走好,此后永无再见之日了。”

  我淡笑:“会再见的,那个地方,将来大家都要去。”

  她笑道:“是,都要去。”

  两个身影,慢慢地掩映在飞花疏影间,只留下微微的清风,在林间徜徉,一切的景物都不曾更改,更改的是人事。

  香骨已随梅花溪

  玄乾二年八月十五日,历书上写:吉日,宜嫁娶丧葬,宜乔迁动土。

  金陵城外,翠梅庵。我走的时候,告诉淳翌,当日便回,只带上秋樨和红笺,还有小行子与小源子。我执意不肯让侍卫随同,觉得任何时候的宫外都不会有这么太平,一场浩劫后的太平,是悄然死寂。

  一路风尘,匆匆地赶赴,没有约定,妙尘师太见着我的时候,有些意外。

  我一身清素,简约如初,我不想将任何宫里的浮华带来这里。而且,我要为烟屏着素,吃斋。

  跪于佛前。佛说:“你又来了。”

  我抬眉浅笑:“都说人生无处不相逢,而我每次与你相逢,都是在此。”

  佛舒展而笑:“你错了,佛无处不在。”

  我不以为然:“今日我来此,不是来与你参禅,也不是来找你清心,更不是有求于你。”

  佛问道:“那你因何而来?”

  我淡笑:“我来此,只为送一位朋友,还有我许诺了另一位朋友,她让我在佛前跪拜,并点上一炷心香。只是如此,再无其他。”

  佛慈眉善目:“你真个倔傲的孩子,我还是想你留下,尽管我知道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留住你。”

  我点头:“是,世海浮沉,秋尘如梦,沧海桑田。莲花圣境我虽爱,却不是我要的归处;后宫繁华我非不慕,可也不会执意挣脱;尘寰滚滚我虽怨,可我也会一路坚持到底。”

  佛赞道:“好,心明如镜,却依旧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我笑:“心明如镜,收放自如。佛,你总是如此取笑于我。”

  佛垂首:“你做你要做的事吧,我不介意你常来,你不知道,其实佛才是最寂寞的。”

  我傲然:“我知道,佛的寂寞,从来都是独尝。”

  佛凝神看我,终究没再说什么。

  我叩首,起灭由心。

  妙尘师太的禅房。坐于蒲团上,桌上还是那盘未下完的棋,两个空空的杯盏,却依旧能闻到淡淡的茶香。我又忆起了岳承隍与师太棋中品人生,一品就是十年。若说执著,又有人几可以如此淡定?若说淡定,又为何要如此执著?

  师太看着我,沉沉说道:“你是否要为烟屏立个牌位在庵里?”

  我轻轻摇头:“不用,只劳烦师太为她诵经超度便好,此后,她的灵魂再无牵挂。她活着,记得她的人不多,她死后,也不要人来祭奠于她。”

  师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尼知道了,佛祖会垂怜她的。”

  我淡然一笑:“师太,我一会儿就要离开了,你能赠与我几本经书么?我为朋友而求。”

  师太微笑:“佛法无边,经书都是赠与天下有缘人,广结善缘,无所求,也无所舍。我去取些,你好生拿去。”

  我施礼:“谢过师太,相信愿意与佛结缘的世人许多。”

  师太为我取来几本书,我略一翻看:《莲花经》《妙尘集》《云水禅心》《三世因果》《弥陀经像义》,各三份。

  我捧着经书微笑:“师太,只是看书名,就让人心静了。我喜欢这些线装书,这本《妙尘集》可是你所著?”

  师太点头笑道:“是贫尼的一些禅诗,浅薄之作,只为遣怀,成就一点儿禅意。”

  我看着“妙尘”二字,禅韵悠然,淡定轻远,展眉微笑:“我回宫一定细读,沾染师太空灵的韵味与悠远的禅意。”

  师太垂首,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红色的小锦盒,锦盒上镶一枚白色的莲花。她递给我:“这枚白玉莲花是我师父传与我的,我将它赠予你,可佩戴,也可搁置在盒子里。”

  我郑重地接过,感激道:“谢过师太,将如此珍贵之物赠送于我,我定好生收藏。”

  师太点头:“此物送与有缘人,你若遇到与你投缘之人,也可转赠。”

  “好。”我慡然答道。

  她轻拂我肩上的衣饰,柔声道:“去吧,就到后院的梅花溪,那里的溪水最为澄澈,将烟屏的灰骨洒向梅花溪,一定可以让她得偿所愿。”

  我凝神:“好,我这就去。”

  辞别师太,我带上秋樨和红笺,穿过庙宇长廊,黛瓦碧窗,来到后院。忆起当日与画扇在此赏梅吟诗,恍然又是一梦,几月不见她,不知她是否依旧如故。若她得知烟屏的死,不知道会是叹惋我当日不该救她,还是会淡然视之。我更倾向于后者,画扇心思缜密,淡定平和,若说慧根,我不及她。

  今日不得空,不然定要唤上她,在此重逢,虽没有梅花满径,却有碧荷如初,还有早桂盈香。一年四季,我偏爱秋,我喜欢轻闻风中那淡淡的薄凉,吸入肺腑,怡然自得。

  走至青石小径,已听到流水潺潺,轻灵婉转。穿过花丛,上木桥,见桥下溪水清澈,卵石铺就,都说水滴石穿,其实穿石的是时光,经过千万年的洪荒,那些石块琢磨着成美石,泛着圆润的光泽,浸染岁月的沉香。

  接过红笺捧的一小盒灰骨,轻轻地撒向溪流,轻语道:“烟屏,这是梅花溪,你的一切将从这样开始,随水漂流,顺风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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