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影回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我陪你去。”朱颜显然还是舍不得离开,吐了吐舌头,拉住了他的衣袖,手指一划,结了一个隐身的咒,“偷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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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紫宸殿深处,昏睡醒来的北冕帝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榻旁,眼里露出了一丝焦躁。
“臣已经派人去找了。”内侍看了看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有些战战兢兢的回答,“皇太子殿下……大约是去了塔顶的玑衡那边吧?可是,重明神鸟把守着神殿,谁也无法靠近。”
“重明?”北冕帝眼神略微露出惊诧,“奇怪。”
沉默中,外面有簌簌的衣裾拖地的声音,有人悄然从后门进来,却是北冕帝多年来的贴身心腹、大内总管宁清。
“有事禀告帝君。”大内总管袖手站在榻边,眼里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打扰帝君休息,罪该万死。”
北冕帝对着内侍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咳嗽着转过头看着大总管:“怎么……咳咳,我让你找
的后土神戒……找到了?”
二十多年前,白嫣皇后被贬斥、不久便死于冷宫,后土神戒便落到了掌管后宫的青妃手上——如今青妃已伏诛,自然要将这一国之重宝重新觅回。
“启禀帝君,”大内总管知道帝君jīng力不济,便长话短说,“日前青妃被帝君赐死之后,属下便立刻派了得力人手,查封了她所住的青蘅殿,凡是一切物件都翻检过了——但目前为止,尚未找到后土神戒。”
“咳咳……”北冕帝脸色微微一变,“该死!她、她藏哪里去了?”
“帝君息怒,后土神戒想必迟早会找得到,但是……”大内总管停顿了一下,道,“在查抄青蘅殿的过程中,却意外翻出了一封从外头刚刚传进来的密信。”
“密信?”北冕帝咳嗽着,愕然,“是……青王的写给她吗?”
“不,事qíng奇就奇在这里,”大内总管压低了声音,露出了凝重的表qíng,“这封信……是来自白王府的。”
“什么?”北冕帝吸了一口冷气,“白王府?”
白王和青王乃是对立的宿敌,为何白王府竟还有人和青妃私相授受?
“属下拷问过那名私下传带的侍女,那封密信的确是来自白王府。她贪了一万金铢的贿赂,甘冒风险替人传递消息给青妃——而青妃尚未来得及回信、便被帝君诛杀了。”大内总管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呈递了上去,“事关重大,属下不
敢自专,特意第一时间赶过来请帝君过目。”
北冕帝伸出枯槁的手,颤巍巍地拿过来看了一眼——信封上是娟秀的字迹,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柔弱无力,上面密封的火漆犹在。
大内总管禀告:“据青蘅宫的侍女jiāo代,这封信是青妃伏诛的当天中午刚刚送入宫中的,所以尚未有人拆看过。”
“哦。”北冕帝微微纳闷,不明白白王府的女眷为何会和青妃有往来。然而抽出信笺,看了一眼内容,脸色顿时大变,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帝君!”大内总管吃了一惊,“您……您没事吧?”
这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帝君如此震怒?
“居……居然……咳咳咳!该死!”北冕帝将那封信捏在手心,紧紧揉成一团,咳嗽得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半晌才勉qiáng平定了呼吸,脸色发青,也不说什么,只道:“这封信……你看过了吗?”
大内总管心里一惊,立刻跪下:“这信来源蹊跷,属下哪里来的胆子敢擅自拆看?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拿到了帝君面前。”
“唔……”北冕帝急促地喘息着,打量这个多年的心腹臣子,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这些年来你一贯做事谨慎……这一次,算是救了你的命。”
大内总管只觉得背上一冷,有刀锋过体的寒意。
北冕帝冷冷道:“这封信的事,不能和任何人提及,知道么?”
“是。”大内总管心里诧异,
却不敢多说。
“还有,青……咳咳,青蘅殿内所有服侍青妃的人,包括那名私下传信的侍女……都统统赐死,”北冕帝微微咳嗽着,“一个……一个都不能留。”
“是。”大内总管吃了一惊,连忙点头。
这些年来,北冕帝耽于享乐,日日歌舞升平,酒池ròu林,然而却并不是一个bàonüè的帝君——该不是到了垂死的时候,连整个人的xing格都变了吧?或者,是因为那封信里、藏着可怕的原因?
“下去吧。”北冕帝挥了挥手,竟是毫不解释。
当房间里再也没有外人的时候,北冕帝重新展开了手心揉皱的信笺,缓慢地重读了一遍,眉头慢慢锁紧,呼吸也粗重断续起来,显然有激烈的qíng绪在衰弱的胸臆之中冲撞,令垂死的老人辗转不安。
“冤孽……冤孽啊!”许久,北冕帝重重将手捶在chuáng榻上,嘶哑地喃喃,转头召唤外间的内侍,语气烦躁而愤怒,“快去!咳咳……快去替我找皇太子前来!再找不到……要你们的狗命!”
“是。”内侍从未见过帝君如此声色俱厉,吓得匆匆退下。
北冕帝剧烈地咳嗽着,斜斜靠在榻上,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重,然而勉qiáng提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就这样躺下。视线空茫地落在华美青铜灯树上,那些火焰跳跃着,映照出明明灭灭的光影,仿佛有无数幻象浮现。
那一瞬,仿佛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他一生
所有的事都如梦幻泡影一样掠过:秋水歌姬,白嫣皇后,青妃,两个儿子,六位藩王,无数的臣子民众……所有的一切幻影,都如眼前的残灯一样,在风中摇曳,即将熄灭。
怎么事qíng会变成这样?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吗?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北冕帝震了一下,以为是时影回来了,正撑起身体挣扎着开口,却听到了侍从在外面禀告:“帝君,白王求见。”
北冕帝怔了一下:白王?如今还不到寅时,天色未亮,为何白王一大早就独自入宫了?难道……他也是得知了这封密信上的事qíng,所以匆匆赶来?这样的话……岂不是……
北冕帝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宣。”
片刻,白王进入了内殿,隔着垂帘问安,言辞恭谨,神色却yù言又止。北冕帝缓慢地回答了几句,不住咳嗽,看着藩王的脸色,暗自不安。白王隔着帘幕应答了几句,终于开口道:“为何不见皇太子在左右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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