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前来寺庙进香的施主都会问,为何他的一生会这样的不堪,为何佛主没有保佑他……”苍梧大师垂着眸,双手合十,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一个连自己究竟为何而活都不知道的人,又有什么样的底气来要求佛主为他做决定。”
蔻儿听着一愣,她迟疑了下:“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找不到方向,才会寻求佛主呢?”
“佛主的存在不是为这些找不到方向的人而做出决策的,”苍梧温和道,“佛主的存在,是为了让心中有方向的人能够更清楚的看见,或者说激发他们更大的渴望,佛心中存在的人,从来只是心中有灯的人,佛主只是来护住烛火的罢了。”
信仰,不过是一个心灵的寄托。
有的人天生就不懂得如何把握自己,只希望高高在上的佛主神仙听见他们的哀求,在他们无所作为的时候给他们一盏灯,告诉他们怎么做。
可是为什么佛主就要听见他们的心神去做这些事呢?
明明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得到佛主的庇佑呢?
蔻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见蔻儿陷入了一种思考的圈子中,宣瑾昱含笑道:“罢了罢了,不用太过深究,夫人毕竟不是求神拜佛之人……”
“是……”蔻儿忽然出声道,“我之前也曾求神拜佛过。”
苍梧顿了顿,嘴角泛起了一丝弧度:“贫僧记得,方施主的确曾有过那段时间。”
蔻儿点了点头,她的面色有些颓然。
那是她刚刚从京城抵达襄城之后,被母亲的辞世打击到不怎么说话的那段时间。她被外祖母带到寺庙中,给母亲立了牌位,她曾经天真的想,通过这个牌位,是不是可以把想说的话传达给母亲?通过这个寺庙,是不是可以让佛主庇佑,保护她的母亲,保护她?
她曾经无数次随着外祖母前来清惰寺,那时候的她眼中没有什么所谓的美色,对苍梧的脸并没有任何的想象,只是单纯的为了更进一步的见到母亲而沉浸在寺庙中,学着诵经,抄经书,看和尚们做法,渡亡魂。
那时候的她真的是脆弱的不堪一击,身体也十分的差劲,令外祖母担心不已,把她送去了小名山。
而就在小名山,师父不知为何选择了留下她,不但教授她药学的知识,还循序渐进的开导她。
后来她明白了,拜神求佛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存在,除了能够安慰自己别无用处,真正存在的,是自己的qiáng大。
她依旧会去清惰寺,给母亲的牌位上香,只是不会再想以前那样跑去佛堂内专注的祈求了。
宣瑾昱垂着的手去牵住了蔻儿的,他的眸中带着一丝dòng察的敏锐,指腹拂过蔻儿的,满满都是安慰。
能够让蔻儿求神拜佛的事qíng,宣瑾昱除了岳母那件事之外,想不到其他的了。
苍梧看着有些黯然的蔻儿,正要说话,就听见宣瑾昱低声在蔻儿身侧道:“回去后,先去给岳母上香,可好?”
蔻儿微微一怔,而后抿着唇笑了,软绵绵道:“好。”
苍梧大师看着眼前相依在一起的一对人,不知不觉勾起了嘴角,露出了浅浅的一抹微笑。
抵达襄城也不过是在几天之后。期间的行程再也没有出过任何岔子,一方面是蔻儿学会了管住眼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苍梧大师就像是一个智者,总有一句话能让把蔻儿分散的心思全部集中起来,从而专心致志听着他说话,不曾有半分的分心。
宣瑾昱从一开始是乐见其成,渐渐地发现了一丝不对。
蔻儿的目光的确不再是停留在苍梧的脸上了,明显的对美色的欣赏已经被收了起来,但是与之前不一样的是,她的眼睛在看苍梧大师的时候,已经充满了一种崇拜的敬意。
不过好的一点是,蔻儿会在与苍梧大师jiāo谈的期间还想的起来他这个夫君,比之前有所进步。
无妨,改掉一个坏习惯是需要慢慢来的,他能等。
绵长的马车抵达了襄城的地界后,第一次停下马车的位置,就是在襄城边郊一点的清惰寺。
底下的侍女已经把苍梧大师的行李准备好了,并且把蔻儿临出发之前给苍梧准备的礼物也全部拿了出来,全部由几个羽卫军给苍梧大师拎着,送苍梧大师回去寺庙。
寺庙与街道之间不过是几百阶台阶,周围还有行人过来走去,马车不易在此久候,等苍梧大师对他们行过了礼后,蔻儿与宣瑾昱还了一礼,打算就此别过。
却不料苍梧大师双手合十,忽然对蔻儿道:“方施主,人对皮相美色有所好感,并非坏事。”
“嗯?”蔻儿睁大了眼。
“正是因为心中看得见美,才会对美色有所向往。皮相虽假,但喜悦是真,赤子之心,喜好美色,无所过错。”
苍梧大师缓缓说完这句话后,微微低头,然后带着一丝笑意道:“贫僧告辞了。”
目送着灰袍的僧侣缓缓踏着稳健的步伐在青石板台阶上渐行渐远,蔻儿眼睛一亮,扭头看着宣瑾昱兴冲冲道:“夫君……”
宣瑾昱斩钉截铁:“不行!”
开什么玩笑,他努力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他一句话给毁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苍梧大师虽然离开了同行的队伍, 但是他的话一直留下来了。
马车重新缓缓启动,朝着襄城内而去的时候, 坐在马车内的蔻儿眼睛闪闪发光, 盯着眼前抱臂冷漠的宣瑾昱,不死心道:“大师说过……”
“大师说的话比起为夫说的话, 夫人听谁的?”宣瑾昱看着蔻儿, 嘴角弧度下垂,眸中带着一股子不痛快。
一路上对于蔻儿的小喜好一个字都没有说, 旁观了一路,等到他离开的时候才轻飘飘撂下这么一句话, 害的已经打算改邪归正的蔻儿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小心思再度蠢蠢yù动。
歪风邪气必须要一次xing控制住, 不然以后就难以管教了。
宣瑾昱看着眼前蔻儿委屈巴巴的模样,努力硬着心肠。
蔻儿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听……自己的。”
“嗯?”宣瑾昱挑眉, 眼睛微微虚了虚。
“大师活了许久,他说的话不能说全部都是真理, 那么起码是在我们没有达到的地方有着独特的见解,这样的qíng况下,有些地方听从大师的没有什么不对。”
蔻儿道:“夫君不希望, 作为夫君的妻子,我自然会考虑夫君的意愿。但是这并不是说听大师的还是听夫君的,仅仅是处于考虑,进行了自我选择。”
眼前的少女口齿清晰, 条理清顺,对于她的想法能够很好的表达,不会掉进他语言的陷阱中。
宣瑾昱微微一笑,放弃了刚刚自己的心思,把冷漠的表qíng一收,恢复成了蔻儿习惯的那副温柔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就听夫人的吧。”
他的妻子或许年纪还小,但是总是在汲取着身边的知识不断成长,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还有的是时间与空间,成长为一个出色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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