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沉声拦阻她:“三姑娘若有急事,就在这边厢房稍等会儿吧。”
灵芝料她们是不会让自己进去,遂点点头,想着找机会再去问,往前院东厢房去。
刚跨进门,便看见毓芝正扶着应氏坐在炕上,安敄在一旁自顾自冲着茶。
三人抬起眼来看向她,一个比一个充满恨意。
灵芝无奈笑笑,视若无睹,收回腿,又回院里去。
等了直有半个时辰,天色已快要落暮,还不见人出来。
她等得无聊,便绕到前院旁边的小花园里。
花园中间一座不大的假山,上头爬满藤萝,牵牛花的喇叭口已经垂下来,蔫蔫地起了卷儿。
她绕着青石小路,穿过假山,忽然看见山石后一个小小的身影。
“攸哥儿?”她喊道。
那小身影正要逃,听见喊声,又停下步子,回过头来怯生生看着她。
灵芝见他身后也没跟着婆子,猜他是自个儿悄悄溜出来玩的。
遂过去蹲下,掰着他肩膀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去告诉你奶嬷嬷的,想玩就玩吧。”
攸哥儿只睁着眼,不说话。
灵芝见他模样,微微心疼,摸了摸他头顶:“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葡萄姐姐呀,还有小刺猬!”
她伸出手,在攸哥儿面前晃了晃,学着摸刺猬的样子,像被刺扎到一样,赶紧缩回去。
却见攸哥儿嘴一撇,“哇”地一声哭起来。
灵芝忙拍拍他后背:“怎么了?攸哥儿不哭,跟姐姐说说,怎么了?”
攸哥儿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着:“小刺猬,死了,母亲说不能说,安怀素的贱种。”
灵芝刚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攸哥儿在说什么:“死了?安怀素是谁?”
这名字听起来是安二老爷同辈的,应该也是安家的人。
安怀析、安怀松,安家的男子名字都从木旁,那这安怀素应该是和姑姑安怀玉一样,是安家的女儿。
她猛地脑子里一跳:安怀素的贱种。
她晃了晃攸哥儿的肩膀:“攸哥儿不哭,好好告诉姐姐,这话是谁说的?”
攸哥儿哽咽着:“是,是母亲。”
灵芝耳中嗡的一声,应氏骂贱种,骂得最多的便是自己。
安怀素的贱种,安怀素,她咀嚼着这个名字。
心中迷迷糊糊像明白了什么,似一张缺角的拼图,终找到那最后的一角。
安怀素,难道,是娘吗?
☆、第082章 安不安宁
一直到掌灯起,松雪堂正房的大门都紧紧闭着。
安二老爷出来一趟,匆匆与应氏毓芝说了几句话,将她们母子三人劝了回去。
一回身,才发现灵芝还等在院子里,便劝道:
“你也先回去吧,这儿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说完便往里走。
“父亲!”灵芝追着安二老爷身后紧跑两步,扬声急问:“安怀素是谁?”
安二倏地立定了,猛地一回头:“老三告诉你的?”
听他如此问而不是直接回答自己,灵芝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将错就错点点头:
“他还说我本姓香,既然我都知道了,您gān脆都告诉我吧!”
安二提脚想走,却顿觉身子有千斤重,都知道了,瞒了这么久,还是都知道了!
怎么办?若是被她知道《天香谱》本来就是她香家的,她还会这么乖乖听话吗?
他刚刚打击掉内贼的兴奋瞬间没了,不安又涌上来,只好先胡乱安抚她:
“你先不要乱想,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此事,记住了吗?晚点,晚点我会去找你。”
说完,逃似的又回到后院去。
灵芝心头这才觉得几分酸楚,不管怎样,她也是有根的人了!
前世,在安家迷迷糊糊蹉跎一生,这一世,她终于可以知道,原来自己本姓香啊!
她回过身,缓缓朝外走去。
“姑娘!”等在松雪堂外面的小令与翠萝匆匆迎了上去。
她恍惚问着:“槿姝呢?”
话说出口,方才想起来,槿姝已和四叔走了。
离别的伤感此时才涌上来,瞬间又红了眼圈。
小令知她伤心,握住她手:“姑娘,快回屋子用晚膳吧,你都大半日没好好歇会儿了。”
翠萝也递上帕子安慰道:“是啊姑娘,这会儿咱们府上终于可以安宁了,槿姝也过好日子去了,您该高兴啊。”
灵芝收起了伤怀,是,槿姝和四叔幸福就好,再说以后自己一定会去找他们的!
这么想着,抹gān了泪一甩手:“走,用膳去。”
松雪堂内,安敾与秀芝被单独隔在厢房,安三老爷与徐氏趴在佛堂青砖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雕着鹤鹿同chūn纹的青砖上血迹斑斑。
严氏也审得累了,靠在太师椅上,朝大儿子挥了挥手。
安大老爷生得最像严氏,五官天生威严,粗眉厉目,额间深纹,留着双角微微上翘的八字须,加上几分官气,不怒而威。
此时yīn沉着脸,着人端上两杯酒放到地上。
徐氏已不再哭喊,垂着头弓身伏在青砖上,偶尔一阵哆嗦。
安三双腿已被打断,血ròu模糊地拖在地上,仍勉力以手肘撑起上身,扬着头,青森地嘴角裂开一丝笑:“多谢大哥给我个痛快。”
安大老爷叹口气:“家门不幸,你自向九泉之下列祖列宗讨绕去吧!”
安三老爷颤抖地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你们是嫡支,你们才是安家的后,列祖列宗,我见着他们,也想问一问,我们这样的,算什么?”
安二老爷忍不住跳起来又一脚往他胸口踢去:“你他嬢的还有理了?畜生!”
安三老爷被他踢得一口血呛出来,带着嘴角那丝冷笑,伏在地上咳了几声。
“老二!”安大老爷扬扬下巴阻止了他:“终归都是安家人,清理gān净就算了,留几分脸面。”
安二老爷这才悻悻然坐回椅子上。
安三老爷抬起袖子擦擦嘴角血迹,抬起眼,盯着严氏断断续续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安怀樟,愿赌服输,绝无怨言。只希望大伯母、大哥,能看在祖宗的份上,给我留个后。”
“敾哥儿是留不得的。”严氏也不待他说完,眼也不眨地冷冷道。
安三的嘴角抽搐两下,又像得到意料中的答案,再不言语垂下头去。
无声的徐氏听到此话,又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以头叩地,“咚咚”作响:
“老夫人,老祖宗!秀芝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们放过秀芝,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严氏沉吟着,姑娘倒是比小子有用,且她一个闺阁弱女也翻不起làng。
将来若能结门好亲,还能多条路子。
于是缓缓点点头:“你们放心上路吧,秀芝,我给你养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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