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一怔,好久不见叶如意,她几乎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是呀,怎么了?”
阿琅深qíng地望着周围一株株打着骨朵儿的花苞:“还好,你们开的时候他不在,要不然我真的很为你们担心,他可是辣手摧花中的翘楚啊啊啊……”
阿琅抹了几把眼泪,抬头仰望天空:“天是蓝的,花是红的,空气是清新的,真好!”
颜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怎知花开的时候他不会来,万一他又来了呢,你不还是防不胜防?”
阿琅在塘中欢快的捉虫子,听了颜卿的话,一脸不介意摆摆手道:“听说那人去了漠北,没个个把月才回不来呢,哼哼,敢动我的花,想都别想!”
☆、第四十一章
深夜,颜卿回到院中。
崽崽一反常态,冲着她嗷嗷叫了起来,眼珠子直溜溜看着她,又时不时瞅了瞅房屋黝黑紧闭的大门。
等颜卿弯腰准备摸它的时候,崽崽又径直咬上了她的裙子,将她牵引到房门前,又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只是身子向后瑟缩着不愿前进半步,仿佛里面藏着一个可怕的怪物。
颜卿愣了愣,刚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里间飘了出来。
她想也不想地立马将门关好,三两步迈了进去。
朦朦胧胧的纱帐后隐约躺着一个人,呼吸微不可闻,近乎奄奄一息。
颜卿一步一步走近,屋内弥漫的血腥味也愈发浓郁。
那人仿佛已经睡熟,僵躺在chuáng上一动也不动。
颜卿暗暗佩服,想当年她受重伤的时候,从来都不曾睡着过,不是因为不困,而是因为实在疼得厉害。记得华清说人只有在饿的时候才无法睡着,她只是觉得他在胡说八道,他没有受过重伤,自然就不知道受了伤再睡觉也很难。
不过,已经走得这么近了,居然还没有听到那个人一丝一毫的气息,颜卿秀眉一跳,莫不是死了吧?
撩开纱帐,竟是几日不见的如姬。
如姬紧闭着眼,面上似有过泪痕,凌云髻松松散开了来,垂下了一瀑乌云般的长发。
缕缕青丝下,她浑身从头到脚竟到处都染上了浓重污黑的血渍,淡紫的衣衫上开着一朵又一朵深色的血花,裙裾撩起,小腿处露出了模糊的血ròu,有些地方甚至还翻出了森森的白骨,简直惨不忍睹。
唯有面色还是往常那样的煞白,只是没了胭脂的涂抹,惨白中又透出了淡淡的青色,看上去与初入幽冥时在鬼门关外看到的鬼众脸上的青白之色别无二致。
这才恍然发觉,原来当年姿盛天下的如姬,如今早已成了一具枯骨,只是这枯骨上还包着一层皮ròu,所以才不至于显得那么落魄惨淡。
只是她既然是个鬼魂,身上的重伤必然也不是由寻常的兵器所致,不知道凡间用的绷带和金疮药之类的药膏对她来说还有没有用。
颜卿忍着从胃里翻出的阵阵恶心之感,小心翼翼地为如姬敷上药膏收拾妥帖,刚换了一盆血水,离开屋门后终是忍不住,径直大吐特吐起来。
吐完后,颜卿腹内空空,正想去厨房觅食,又见院内崽崽楚楚可怜地望着她,瑟缩地不敢靠近,呜咽不断,很是伤qíng。
颜卿抱起崽崽,心中浮过一丝忧虑,经过今天的事,颜卿完全有理由怀疑怀中的这只小白虎以后一遇到什么祸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先将主人推进火坑。
这叫三观不正,她要替它修正过来。
可是小白虎好像并不领qíng,平日倒还温温顺顺的,今天却显得很bào躁,扭来扭去,竟是一刻都不愿在颜卿怀里待,甚至还扭头咬了她的手指。
颜卿吃痛,一下子放开了手。
小白虎一下子从她腿上跳了下去,直直向着玉兰树狂奔而去,糙叶沙沙,不一会儿,它从里面跳了出来,嘴里还叼了什么东西,费力向外拖着。
颜卿细眼看去,朦朦胧胧中觉得那应是一个鸟笼。
她不慌不忙的走过去,笼子里,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正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瞪着她,闪着寒光。
颜卿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笑话,她哪会被一只狐狸吓倒?
待她解开笼子,琉璃便一下子挣脱了出来,径直朝如姬的方向跑去。
颜卿闲闲站着,看它在门前胡乱扒拉着,怎么也不得入内。
琉璃扭过脑袋,眸中寒光更盛。
颜卿微微一怵,哆哆嗦嗦地帮它打开了门。
琉璃蹿了进去。
颜卿有些颓败地关上门。
刚刚那只狐狸的眼神,绝对像是对她怀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不就是两次都碰到它撞门嘛?
虽然是有点耻rǔ,但它只是一头畜生,没道理对这个如此挂怀。
颜卿回头猛然看向小白虎,小白虎怯怯懦懦地往后退了几步。
攘外必先安内,它通敌卖国,又落了一条罪证。
等如姬悠悠转醒,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时辰。
颜卿倒了杯水,正要递给她,又突然想起她原是一个鬼魂,其实是用不着喝水的,手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如姬躺在chuáng上虚弱地笑了笑:“我已经去过幽冥了。”
颜卿放下茶杯,这个她已经猜到了,如姬其实是个挺死心眼的人,她认定的东西,怎样都要办到。
前尘镜拿不到,也搬不来,但不妨碍她自己跑过去看,即使是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
颜卿突然想起了叶如意,她好心为他开导,以为他为人风流巧滑,遇事自然也会比别人多长一窍,凡事在他眼里,利弊相较,无须他人点拨便能一下子明了。
终日在温柔乡里翻滚来làngdàng去的人,什么桃红柳绿的没有见过?却偏偏也是个死心眼的,遇见个白蔷,一根筋直穿脑门儿,想也不想的直往火坑里跳。
颜卿偷眼瞟了瞟如姬,还都是艳色的火坑!
红颜祸命,委实不假。
如姬躺在chuáng上,眼神空dòng,愣愣地盯着屋顶的朱红房梁,仿佛上面生出了一朵花儿:“你那天说,骨子里的冷漠和爱恨一样难以剔除,你说的对,”她气力虚弱,嘴角艰难地牵扯出一个笑,“可是,难以剔除就难以剔除吧,活得那么较真做什么……”
如姬因了身上的疼痛,声音压得很低,钻进颜卿耳里,竟是刺耳生疼。
琉璃好像能听得懂人话,缩在chuáng的另一端,尽量不让爪子碰着如姬的伤处,只是伸出粉色的小舌沿着伤口周围轻轻舔舐着,一点一点,等到舔得差不多了,再小心地往更重的患处移去。
琉璃舔过的地方生起了一团白光,皮ròu像是有了知觉,开始慢慢愈合。
颜卿眼睁睁地看着,悄然捏了一把汗,幸好没有帮如姬缠上绷带,要不然她恐怕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
如姬偏过头,看着近在手边毛茸茸的狐狸,眸中漾起了漫不可见的温柔:“这只雪狐,也是他送给我的。”
声音婉转,梨涡浅浅,不自禁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从如姬嘴里倒是头一回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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