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_河洛素以【完结】(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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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柄灵蛇般的长剑向他刺来,剑尖直指他胸前,不足寸许,剑刃上闪烁着冰薄的寒意。

  帝王却并没有受到惊吓,只是以手抚额,眉头微微皱起:“你到底想要如何?”

  来人一身缟素,从头到脚俱是一片素净的白,连眉眼也是素淡的,让人几乎忘了那眼波流转间曾漾起的旖旎艳丽。

  “他死了,你又如何能苟活?”嗓音清清冷冷,不复初时的软语娇啼。

  “哦?”他的声音似穿过重重山水,飘飘渺渺,让人听不分明,“东陵萱,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女子沉默了下来,执剑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帝王神色平淡,似乎现在并未受人胁迫:“你别忘了,你本是东陵家的女儿,当年,可是被他灭了满门的。”

  望着女子面上的一瞬恍惚,帝王眸中带着难得的蛊惑,循循道:“当初你找到孤,说要孤帮你制造个机会接近他。而孤胸怀大业,多个助手,自然也是欣然应允。现在,你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你报得了大仇,而孤也得到了这皇位,我们各取所需,这样难道不好吗?”

  女子听了这句话,反而突然清醒过来,执剑的手紧了又紧:“到了现在,你还真当我是个傻子吗?当年大理寺卿在将军府中搜出来的那件龙袍,是你指使旁人偷偷放的,对不对?”

  闻言,帝王缓缓笑了。

  女子眉间一冷,毫不迟疑地,长剑向前一送直抵帝王胸口。

  剑尖处,点点鲜血濡湿了帝王胸前的衣襟,他却恍似无知无觉:“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孤不妨再告诉你另一桩事。”看着女子眼中的恨意,帝王面上徐徐绽开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你同你的姐姐东陵澜真是孤手下最好的两枚棋子。”

  一道闪电倏然而过,窗外紧接着随之传来了几声滚滚响雷。

  qiáng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打在女子面上,一瞬煞白,额上的梅花钿突兀一跳,嫣红如血,她唇角哆嗦着,额上冒着密汗,滑如凝脂的手死死握着长剑,一时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帝王微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他早知我有谋篡之心,他也早知你是个细作。”

  帘外月胧明,不远处的屏风上绣着一对凫水鸳鸯,chūn江水暖,桃花簇簇跃枝头,意盎然。

  帝王冷哼一声,径直推开女子虚虚握着的剑,不顾胸前点点殷红的血渍,不紧不慢地在她面前穿上苍色锦服。

  锦服上绘着繁复的暗色蟠螭纹,jīng致而考究。

  “孤有时在想,孤和他斗来斗去这么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帝王抬头盯着窗外自那人去后便一直灰蒙蒙的不见日光的天气,眸中头一回掠过了茫然的神色:“或许,孤并没有想过要杀了他,这么些年,孤只是想证明自己比他qiáng罢了。”

  女子缓过神,冷冷一笑,神qíng间不无恶毒道:“你瞒得了别人,瞒得了我,却骗不过自己的内心,虽然他是你的叔叔,可你却从没有把他当作你的叔叔来看待!那日正华殿,你想要杀的正是我,我原先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这是你的计谋,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对他有不臣之心的人是你!”

  帝王神色一变,yīn鸷的目光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意。

  他突然恶狠狠地掐住女子的脖子:“你可知你现在在说些什么?你可知,就算他临终前封你为皇后,孤也能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轻易将你杀掉。”

  长剑从女子手中悄然滑落,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女子被苏烩死死钳制着,娇小柔弱的身躯贴着冷冰冰的墙面,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

  她微垂着头,秀丽无双的面容逐渐呈现出将死之人面上的青白破败之色,似一朵失了水份将要濒死的花。

  苏烩怒不可遏地审视着她。

  她神qíng恍惚,双眸怔然:“从前一直在想……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其……其实……早就已经到头了不是?”说罢,虚弱地笑了。

  未久,苏烩盯着如姬任人宰割的平静目光,反应过来自己在gān什么,慢慢松了气力,脸色依旧yīn沉沉的,像是布了漫天漫地的黑压压的乌云。

  “你喜欢他?”

  伴随着几声猛烈的咳嗽,女子稍稍缓了过来,她侧身倚着墙壁,似乎丧失了站立的力气,高高的凌云髻早已变得凌乱,青丝瀑一般散下,金步摇歪歪斜斜地挂在头上,半掉不掉的样子。

  她头一回如此láng狈,可那个将她宝贝疙瘩似的放在掌心的人,已经不在了。

  如姬吐了口血,唇角哆嗦道:“我,我喜欢他?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有风chuī来,夹带着一股子寒意,女子面上呈现出几分古怪,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颤抖,似是害怕,又似是畏寒。

  层层帘帐经风chuī拂来回飘dàng,与她瑟瑟发抖的白衣白裙相映衬,如丧堂前飘摇的条条白幡,无所归依,无所魂附。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

  如姬,不,东陵萱怔怔坐在前尘镜前,显然没有料到最后的这一幕。

  “世人都叫我如姬,你以后只管叫我如姬就好。”

  “想来想去,我其实一直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等他,我并不晓得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也不知道时间过了这么久,即使找到了他,他会否还记得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

  “这样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等他,哪怕等到jú老荷枯,等到天荒地老,我也想这样一直一直等下去……”

  颜卿好像有些明白了如姬的困惑。

  她与苏珩之间总是隔着一片纱,隔着一团雾,她当初对苏珩有过亏欠,她以为自己把这份亏欠当成了爱,她以为苏珩其实是不喜欢她的。

  四百年来,她醒悟过,悔恨过,或许是因为事实太过痛苦,她一时承受不住这打击,最终选择了忘记,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可总是有那些含糊的,暧昧的,破碎的记忆在每一个没有苏珩的夜晚悄然浮起,以爱的名义肆意折磨着她,不眠不止,无尽无休。

  颜卿看着立在前尘镜前的如姬,看着她将手探向瀑布,看着她缓缓贴在冰冷的瀑布上,就像平日贴在爱人的胸膛上那般,不顾迸溅的水花打湿了她的淡紫裙裳。

  “珩郎……”

  如姬的声音又低又轻,似乎怕是惊扰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苏烩说你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在你的眼里,我们是不是都是些跳梁小丑?”

  “珩郎,你真偏心,你给了他王位,却从没想过给我留下什么……”

  “珩郎,”如姬拥着前尘镜,“这些年来,我有多想你,你又怎能不知道?”

  “珩郎,我好怕,做人的时候我找不到你,如今我做鬼了,可还是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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