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紧紧抱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她探出一双眼问道:“秦庄真的没有藏宝图吗?”
秦笙似乎怔了怔,随即,轻轻嗯了一声。
颜卿笑了笑:“你何苦骗她这样久,她这样执着于这份藏宝图,不过是为了她父亲的遗愿。”
秦笙温暖的怀抱拥着她,下颌抵着她的发:“那你呢?又是为了什么?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在骗你,为什么还要护着我?之前落枫林中传信的那个人可是你?你为我背叛七煞,为我答应芷皙的条件,放弃xing命,又是为了什么?”
冷风gān冽,颜卿的喉咙也有些gān涩,她吸了一下鼻子,道:“也许你不知道,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你了,那时我就想,你做什么,我都决意会跟着做,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得到,阿笙,我这样待你,你说是为了什么呢?”
秦笙移开放在她腰间的手,后退了一小步,定定地看着她:“卿儿,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他轻轻摩挲着颜卿的脸,她眼睛亮亮,如早chūn叶尖上划过的露水,这双眼,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那时寒缈山四季严寒,却因了她的存在,连呼啸的山风也带着柔和的暖。
颜卿主动握上抚在颊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神qíng在一瞬变得严肃:“我这样做,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有一个妹妹,”她眨了一下眼,忽而眉眼变得弯弯,“吾妹叶姝,妙人也,望君珍重之。”
秦笙的神qíng透出几分迷惘。
颜卿仰脸看着他,眼神清澈:“她是你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我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你看我同她长得相像,不是因为我带了什么皮面,而是这本就是我的模样罢了,我知道你爱极了她,她也爱极了你,你们往后若能过得很好,便是我的心愿。”
月光泛着惨白冷寂的色,照得人面亦是一团惨白,寒风骤起,chuī起衣角,颜卿话音未落,秦笙便只觉通身都是冷透的了。
良久,他涩然开口道:“卿儿,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同我说实话吗?”
颜卿心间一颤。
她想起了叶姝,那个一笑嫣然的叶家小女,其实她对她这个妹妹印象很是浅淡,可在所有浅淡的记忆中,她的每一次出现都带着清阳娇艳可人的模样。
而她,她是一块乌黑沉埋的石,苟活于地狱,最最见不得晨光。
她如何对他诉说喜欢?又如何能对他诉说思念?
她日日看他支起的窗,日日看那窗后灯下的影,以为看上那么一眼,便是长长久久的了。
可到底还是自欺欺人。
他是主,她是客,仅此而已。
他小心翼翼藏起来保护的是谁?他不辞万难求取百日莲是为谁?他在看着她的时候想起的又是谁?
她怎会不知道呢?她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呢?
朦胧月下,沙沙树影,颜卿微微垂目,唇上印出齿痕:“承蒙公子五年悉心照料,舍妹与公子,锦绣良缘,佳偶天成,我自然,十分恭喜。”
☆、第七十章
暮秋时节,寒蛩鸣廊,颜卿坐在荷塘边,看着莲花jīng下来回游动的锦鲤发愣。
花败,残叶枯颓,没了圆圆的荷叶荫蔽,池子里的锦鲤被艳艳清阳无所顾忌地映照着,鳞片泛着光。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熟悉,可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鱼儿们竞相簇拥着抢食,水花迸溅,微风咸湿,颜卿见鱼儿抢食正欢,正想着要不要将手里的鱼食都撒出去,耳边忽地呼呼传来一阵风,她余光微瞥,一条个头极大的七彩锦鲤从水中跃出,身姿生猛无比,愣怔间陡然一个惊吓,颜卿不出意料的落了水。
她在水中挣扎了一番,之前在塘中抢食的锦鲤被她几番扑腾惊扰,纷纷四散游去,向旁处躲开了。
她好不容易站起,从头到脚俱是湿透了,刘海湿嗒嗒的贴在头顶,粘着几片残荷冷瓣,甚是láng狈。
叶如意摇着扇子从树后走出,盯了颜卿半晌,几日不苟言笑的脸总算是开了一朵花儿:“弟妹这般模样,活脱脱一副生在池子里的莲花jīng了。”
颜卿板着脸道:“去你的莲花jīng,快扶老娘上来。”
她坐在塘沿上,拧完袖子拧衫子,偶尔走过几个小丫鬟,都捂着唇偷笑走过。
叶如意在一旁啧啧道:“也是,若是叶姝,师弟那小子可不得心疼死。”
颜卿道:“才晓得我不是叶姝,看来之前的故事都白讲了。”
叶如意似想到了什么,薄薄的眼皮略微一抬:“知道你是七煞的人,你就不怕我向屠七盟告发你吗?”
颜卿反问:“你会吗?”
叶如意瞳色一深,扇子摇得好不风流:“那时候告发你,别说我半点好处也落不着,同那人更是连一分的可能xing也没了,我不会这样蠢。”
颜卿拨开湿嗒嗒刘海上的残荷:“没想到你是认真的。”
最近坊间传闻听得多了,颜卿的耳朵都磨出了茧子,有人说叶如意一片痴心待一个姑娘,换来的却是嘲讽和羞rǔ。
况且,叶如意追谁不好,偏偏看上七煞楼里的人,江湖上凡是正派人士都不屑同七煞为伍,恨不能磔之而后快,而叶如意好没眼色,偏生大大方方地为那个七煞人送酸诗,送宝刀,还送奇花朱颜,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狗皮膏药般贴着裹着,到头来人家还不承他的好,真真叫人笑掉大牙。
颜卿心中一叹,那个姑娘,只能是白蔷。
叶如意笑了:“年少时总有些痴心妄想,现在想来,好没意思,算了,不追了不追了,没意思没意思。”
半晌,又笑又摇头:“十分的没意思。”
颜卿他此刻必是qíng伤受的重了,也不再多说别的话,她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跳下塘沿,打算回息兰苑换身衣裳。
叶如意开口道:“你既然是她身边的人,为何不去帮她?”
颜卿背对着他,自然看不到叶如意的表qíng,正如叶如意也看不到她面上的表qíng,她不由扬起唇角,关心则乱,yù说还休,这是哪门子的放下了,不追了?
她道:“七煞摇摇yù坠,意气将尽,何不与正道同盟?”
“世人都道夜泱与七煞楼主血脉相连,碧血丹心,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你这形容,形容燕暮南、乞灵玉那般江湖侠士还好,若是放在了我的身上,实在难看,我可一丝一毫也承受不起。”
颜卿笑中带哂,最近白蔷频频催促她回去,她既然已经决意叛离七煞,便要做得彻底,做得像样,才好叫人相信。
白蔷现在恐怕鼻子也要气歪吧?
她素来想做的,不过只一清静散人,如今被卷入秦庄事端,扮作叶姝,虽是为了寻找藏宝图,却也藏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
那时义父许她说,只这最后一桩,成了,你就自由了。
可谁又曾想到秦庄压根就没有藏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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