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不倾国_衮衮【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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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绍铭面上僵了片刻,心中感慨到底是瞒不过,可这张嘴却依旧紧闭,似河蚌一般。

  “怎么?还不打算说吗?”言澈也不恼,随手摘下一片才抽芽的翠叶摆弄起来,“非要等我点破?”

  语气中渐渐透出几分寒意,较之夜风无异。温绍铭垂在两侧的手捏成拳,几根青筋bào起,颤抖两三后又卸了下来:“那日姓赵的那小子来闹事,我虽不在场但事后也听了几耳朵。那小子话虽说的难听,但其实也并不都是假话……林家与前朝三皇子,是何关系?”

  果然如此……言澈悄无声息地叹出口气,暗悔道:去陈尸房前真应当将那书册一道收走才是。

  “三皇子的生母与阿鸾的母亲乃是同胞姐妹。”原本鲜活笔挺的翠叶经言澈一搅和,生生去了大半硬气,软软趴在他指上。

  “那便是乱党同谋了?”温绍铭眼中闪出一道厉色,抬头望着枝丫上的黑影问道。

  寒风路过,光秃树枝应声摇摆两下,旋即又恢复了沉默。手上的翠叶已被折腾得毫无生机,言澈轻呼一口气看着它徐徐消失在墨色中,徒留指上些许绿汁:“我且问你,你来锦衣卫多久了。”

  温绍铭有些诧异,但还是认真答道:“三年有余。”

  “在你眼中,林总旗的品行如何?”

  “林总旗果敢英武,待人谦和善良,自是女中英豪。”温绍铭素来耿直,有一说一,从不妄言。

  “那如果有人说林总旗要造反,你可会相信?”言澈伸了个懒腰,寻了个好姿势继续歪着。

  “以林总旗的为人,我自是不相信她会有不忠之举。”温绍铭皱眉,觉着上头那位似在拿自己消遣,“可前户部尚书林文直大人的为人,我却不知。”

  噗嗤一声,尴尬的气氛忽地缓和了许多,言澈觉察自己失态,清咳一嗓子正襟道:“自五岁起,父亲就把我丢入锦衣卫,从最低层开始,同别的弟兄们一块训练,吃住也在一处。他自己不常来看我,也不许母亲来看我。也是那年,我第一次见到阿鸾,当时我也是这般躺在树上偷懒,她拎着框苹果在树下看着我。”

  温绍铭有些糊涂,怎么说着说着,这位仁兄就开始回忆起往事了?莫不是又在诓自己?面上虽有些许不满,却并没有打断的意思。

  “她同她的哥哥一道,由林伯伯领着过来。父亲觉着光习武是不够的,便请了他来,自那以后我就同她们兄妹二人一道在林伯伯门下读书。身为户部尚书,朝中要员,林伯伯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他不喜结jiāo过多权贵,却偏喜欢微服私访,带着他的一双儿女亲自体验民间疾苦。因着锦衣卫里的训练耽搁不得,我便没能同行,事后却总听阿鸾提起,什么田间抓泥鳅,集市上卖烧饼如何如何的,把我给羡慕得,啧……”

  “言总旗这番话,究竟何意?”温绍铭终于等不及,开口问道。

  枝丫忽地剧烈摇动,黑影自上翻身而下,从容拍去身上尘土,朗声道:“虎父无犬女,阿鸾是个什么样的品行,林伯伯更是什么样的人!”边说边将右手举到半空中:“若是你还信得过我言澈的为人,我就只说一句话:林家,无罪!”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反倒叫温绍铭错愕了片刻。

  有风自北,携着寒意悄然路过二人身旁,滞在空中的手透着些许麦色,可在墨色衬托下却显得异常惨白。

  温绍铭的眉间深深印下去几寸,自然垂下的双手再一次团成实拳,他不敢抬头,暗暗吃惊为什么心虚的会是自己?

  金陵温家世代忠良,他自幼耳濡目染的便都是忠君爱国的思想,可这不忠不敬之人明明近在咫尺,为何自己反倒怯步了?何为是,何为非,何为黑,何为白,他究竟该去相信什么……

  望了望眼前人,鸦羽般的黑发张扬于风中,还是那般桀骜。眸子里却沉静无波,似千尺潭一般望不见底,流露的却是满满的坚毅。也许有时候,是不是也该难得糊涂一次……

  “啪”的一声,手掌相击。言澈会心一笑,温绍铭也跟着扬起嘴角,团聚于胸口的yīn翳随着这清响渐渐消散开去,似乎连头顶上的星辰也璀璨了许多。

  “我记得阿鸾曾与你说过,识人断物切不可流于表面,今后你大可放心去观察琢磨,无需介怀这击掌之约,当年的旧案,当年的人物,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是……”

  “只是不要让林总旗发现。”温绍铭抢白道,见言澈双颊瞬时闪过一丝绯色,忍不住掩嘴偷笑。

  正当二人谈笑之际,一只惊鸟蓦地哀嚎两声冲向天去,林子深处隐约传来急急脚步声。言澈率先反应过来,躬身从腰间取出几枚飞刀,银光划破墨色,直直钉在树gān上。

  “啊——”

  脚步声骤停,黑影倏地瘫倒在地不敢动弹。二人趁胜追击拔刀迎了上去,月华倾泻,却见那灌木中瘫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倒霉催的王小毛。

  “你来这里作甚?”

  “我我我……”到底是初来乍到的愣头青,见到一点点威慑就连话都不会说了,“林林林总旗派我来传传传话,她们抓抓抓到那歹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愉快地决定把APP卸了,数据什么的……哼!

  ☆、瓮中鳖

  诏狱里烛光错错,陈年的腐糙味追逐yīn风而来,牢门深处隐约有水滴答作响,时而紧凑,时而断续,每一下都似落在人心底,激起阵阵肃杀。

  牢头们都垂首不做声,偶也有胆大的悄悄抬眸瞅上一两眼,旋即又低了下去,摆出恭敬状,无论这目光从何处而来,最终都会汇集到刑架前那袭纤瘦飞鱼服上。

  少女面若桃花,却一直yīn沉着脸,叫人辨不出qíng绪。腰板挺直,斜目睥睨前方蹲着的瘦弱囚衣男人:“你招?还是不招?”

  声音特意被压低压沉,似化作数万把钢刀,能透肌削骨,不带半分感qíng。男人颤抖了一下,仍旧低着头不言语。gān瘦如柴的双手紧紧拥着双膝向后挪去,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砖墙才作罢。

  林鸾也不恼,好像事先早有预料,负手在厅中踱起步,全然不把他的消极抵抗放在眼中:“你可知,这里是哪?”

  男人继续沉默,林鸾冷笑着替他回道:“这里是诏狱,水火不入,疠满囹圄,乃是个九死一生的罗刹地方。即便运气好能活着走出去,也必定是蜕了层皮。”

  步行至刑具旁,随意踢了下脚边的锁链,哐当发出沉闷声响,男人忽地抖了下双肩。

  “外头的人称这些个宝贝叫诏狱十八酷刑。”林鸾边说边蹲下身子,随手挑拣着木箱里的物什,饶有兴趣地介绍起来,“这个叫拶指,记得之前在一个私贪军饷的将军身上用过,啧啧啧,他可是个硬骨头呀,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门里关了足足有三个月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直到上了这宝贝,不出三天就全招了,只可惜,半条命已经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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