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受伤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白府照顾他,仿佛这是我可以同他在一起的,最后的时日。
等到他的伤彻底好了之后,这一切,或许会有个了结。
我们去南境途中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王都,卓羽之暗地派人去彻查了此事,只是还未有结果。
发生这番变故,与南境的盟约商议也因此耽搁。
约是过了一些时日,他已能下地行走,只是那一剑刺的离心的位置极近,我担心他的伤口裂开,便qiáng制的让他靠在一方斜榻上。
他无奈的笑了笑:“我又不是腿受伤,莫要这样大惊小怪”
我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沉默的将他的外衫披在他身上,又将斜榻旁的窗子打开,微风chuī了进来,带着秋日的几丝凉慡,十分舒适。
他倏然觉得十分惬意,不禁喃喃:“来年,我们便在这院子里再种几棵梧桐可好”
我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接着将水端到他面前,扯着一丝笑容,道:“好,只是……陆七估计又要抱怨了,这满院的落叶他怕是扫不完了”
白司玄的清慡的笑声传到我耳中,他挑了挑jīng致的眉目,扬唇道:“你同他说,日后这院子里的落叶就不用扫了”
我斜倪着他:“你怎会这样好心”
他似乎是有些许感叹,敛去了笑容,看着窗外地上的落叶,浅浅道:“落叶归根,是最好的结果,这不是你从前一直挂在嘴上的话麽”
我的心突然沉了沉,再看向他,竟不敢对视他的目光,怕一不小心,便会被他窥探心事。
落叶归根,那他,是否也要回到原本属于他的地方。
“青儿”他突然从袖子里伸出手,拉着我,开口:“我再为你作一幅画像可好”
2
回到医馆,我看见桑雨在给病人看诊,从将她带在身边开始,我便一直在教她医术,她很聪明,学的也很用心,如今医馆里的很多事qíng,都是在jiāo于她打理。
言心这些日子好像也是长大了不少,她从前从不肯好好待在医馆内,就算是在医馆,也免不了同周吉打闹,可现今却也老老实实在给病人抓药,整理药材。
心里多少有些许欣慰。
我朝正在擦罐子的周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一直住在白府了呢?”周吉惯是这样,喜欢打趣。
我也没有同他计较,只是道:“你上次同我说你母亲病了,让我给你涨工钱”我把十几金银子塞到他手里,接着说:“这些钱你且拿着”
周吉惊了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姑娘,您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
我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我从前薄待了你”
“那倒没有”周吉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手里的银子,一边道:“除去抠了些,姑娘的为人那还是很不错的”
听了他的话,我立即又把银子从他手里夺了回来。
他马上急了,跳脚道:“姑娘你不能反悔呀”
3
言心走到我们身边指着周吉,也笑了起来:“姐姐,我就说他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罢”
不一会儿,他们二人又打闹了起来。
大约又过了一段时日,白司玄已经恢复差不多了,他答应给我的画像也已经完成。
这幅画的背景是在虚无山的竹林里,我认得那竹林里的木屋,画中我站在那一片翠绿之中,手上拿着从竹子上摘下的叶子,一袭碧色纹云卷的衣裳。
他将那支细长兰竹握在手中,顺着在画的一角题字。
我凑了过去,看见他在上面写了几个小字,致吾所欢。
接着,他放下笔,拿起画仔细的端详了起来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在一旁嗤笑,突然生了一个想法,便拿起他作画的那支兰竹,在他脸上画了两个圆圈。
他俊俏的面容立即变了一个模样,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你竟敢戏弄我”他睁大了眼睛。
我抿唇憋着笑,见他拿起笔也想要在我的脸上画,我连忙跑了出去,他便在我身后追着我。
我跑在前面,却突然见身后没了人,再一眼看去,竟看见他倒在地上。
我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了他的伤,便急着又提起裙角跑了回去。
谁知他也是在戏弄我,在我扶起他的时候,他拿出笔在我脸上也画了一圈,我知晓自己上了当,便佯装生气不想要再理他。
他轻着声音哄道:“你看一看我的脸上”
我见他自己又在脸上画了一个圈圈,看起来更加滑稽,不禁噗嗤的笑了出来。
我们在院子里玩闹,正巧萧歇和陆七路过在院子口,陆七见状便开口:“看这样子,府里很快就要办喜事了”
萧歇一脸沉默,他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低声道:“总觉得哪处有些不对劲”
4
这些日子也没有听到关于在山dòng遇到的那群刺客的消息,白司玄一向心思缜密,对此事却也未曾主动在我面前提起。
于是我先开口问他,他沉思了片刻,抬手将落在我发上的落叶拿开,平静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刺客,九成是梁国的人”
他告诉我,刺客若是梁国的人,那梁国的目的便是为了阻止北楚同其他几国议和。
梁国最近在边境闹腾的厉害,北楚已经忍了许久,看来不出几日,便要派兵去讨伐了。
白司玄自从受伤,便辞去了左丞一职,整日待在府中,但是对各国的局势却是十分dòng悉。
他关心邦事,时常向我分析各国之间的利益冲突,以及哪一国同哪一国不睦已久,开战是早晚的事qíng。
他表面不动声色,却将这些局势分析的一清二楚。
各国谁盛谁qiáng,谁兴谁亡,我早已不在意。这些时日,我想了太多,发觉自己终究要与他分别,我不能让他在这世间轮回,经历本就不属于他的生死。
生死离别,世间轮回,这都不是他该经历的。
我们又来到了虚无山,竹林流水亦如往昔。
走进了木屋,望见了挂在屋子里的那幅画,致吾所欢。
白司玄在我身后,双手先是触上我的肩膀,将我揽在了怀里,而后开口,声音低沉温柔:“等梁国的事qíng一解决,我们便可以回到这里,长相厮守”
我垂着手,感觉有些僵硬,面庞好不容易扯了一丝笑容,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段时日,同他在一起,我既开心,又悲悯。
他忽的低下头吻着我,突如其来,不知为何我的眼角倏然划过了一滴泪水,他似乎察觉到,便松开了我,抬起手,指腹拂过我面庞的泪水,依旧浅着声音,环绕在我耳畔:“你怎么哭了”
我垂着眼帘不语,他接着道:“从前我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总是静默不语,如今我想再问一次可愿嫁给我,若你再不回答我,那我便当你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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