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风_小狐濡尾【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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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柔风忽的别过头不看她,漆黑的眸中有湿漉漉的雾色。他紧抿着嘴唇,唇上惨无血色,修长的手指握了起来。

  抱jī娘娘踞坐马上,冷冷道:“你过来。”

  李柔风不从,眼中蕴着怒色,只是不言。

  抱jī娘娘拍着大黑马走近他些,拉着他的衣袖让她正站在他面前,呵斥道:“不是做牛做马么?马和牛有使唤不动的吗?”

  李柔风收了些怒意,只是缄默地站着,一言不发。

  月色如冰,像是有温度一样。抱jī娘娘骨骼明晰的手指抚上李柔风的脸颊,李柔风身上微微一颤。

  那道伤痕便好了去。

  抱jī娘娘一道一道地拂平他脸上的青紫,忽的一低头,吻上了他寒凉的嘴唇。

  他发上彼时染上的雪霜,便化了。

  第22章

  如果李柔风这时候还看不出张翠娥爱他,那么他便是真正的愚钝。

  然而李柔风怎么可能如此的愚钝。

  阳魃的嘴唇温暖而柔软,初时只是轻轻地、羞涩地在他唇上一碰,然后便飞快离开,捧着他脸庞的双手也飞快地拿开。

  他不知道她的双目是否闪烁,他想不出自己曾在何处见过她,想象不到她那一双眼睛当是如何。只是他未动,她便又轻轻地吻上来,这次的时间便长一些,严丝合fèng地去印合他的嘴唇。

  他看见她的火焰,如灿烂的金子一般跳跃而飞溅,将他眼前的一片黑暗照得通明。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阳魃这般的火焰。

  那日在无名客栈,他中了定尸咒,在chuáng上直挺挺躺了一整天,唯一能做的只是感受自己的血ròu在阳魃身边缓慢生长愈合。到了yīn阳割昏晓之际,他的眼前渐渐浮出黑雾弥漫的yīn间世,他方不那么无聊了一些。

  他看到阳魃的火焰在他身边剧烈地燃烧,是艳丽夺目的红。虽然她身上的血腥气没有半分削减,艰难的呼吸和咳嗽声始终不绝,那股沛然莫御的阳气却一直将他笼罩和浸润。无数鬼魂在窗外远远地游dàng,无知飘过的yīn魂被阳魃的火焰灼得发出尖利的痛叫,没有任何一缕鬼魂胆敢近阳魃的身。

  不知过了多久,阳魃醒来,那团艳丽的火焰在他身侧停顿了半晌,忽而缓缓地落向他。

  咫尺之遥,她屏住了呼吸。倘若是白日,他定是发现不了她。然而阳魃未料自己一觉睡到了晚上,他已经能够看到她的火焰。

  而她更未料到的是,他在那一瞬间同时参悟了金色火焰的秘密。

  早在那晚,她逃离冯宅又转而带着小丁宝回来救他时,他便已经有所感知,只是他不确信。

  阳魃竟是爱他的吗?

  阳魃把他推进佛塔后独自去见那些禁卫军,他再一次问自己,阳魃竟是爱他的吗?心甘qíng愿以命相付?

  他觉得难以相信。

  倘若真是爱他,为何又要一遍又一遍地折rǔ他?

  他伸手去触摸那些火焰中飞溅出来的金色火花,却摸到她柔软如缎的头发。秦淮河边蒙了薄薄的雾,摸上去湿漉漉的光滑。

  阳魃却受了他这样动作的鼓舞,伸出舌尖舔他的嘴唇。她的动作急切而又笨拙,不得其道。他嗅到她唇间蜜一样的酒香,是白堕chūn醪。她若想要他的人,以她阳魃的身份,以他对她的所求,她直接要了便是。可她竟去喝这样一醉千日的烈酒,是想要怎样的胆量?

  他紧闭着嘴唇,阳魃不得其门而入,便着急地用手去抚他的脸庞,抚他的耳朵再到脖颈。阳魃的手心滚烫,触在他的冰冷的肌肤上如chūn日般gān净温暖。他不想否认yīn间人对阳魃如鱼饮水一般的渴求,然而克己复礼,人之所以为人。他自认李柔风还是一个人,所以知晓克制。

  他拿住阳魃在他颈边摸来摸去的手指,稍稍向后,避开了她的嘴唇。他低声道:“娘娘。”

  抱jī娘娘掀起细长的眼帘来瞧着他。他眼见她身上的金焰消退了些,便主动去吻她的嘴唇,低低道:“娘娘,你的柴刀丢了,是不是该去鬼市上打一把了?”

  阳魃“啊”了一声,道:“杀龙员外时砍缺了口,恐怕是丢在臭道士那里了。”

  他便又吻她:“娘娘,莫忘了去鬼市打柴刀。”

  阳魃被他吻得有些高兴,声音亦软和了些,问道:“你不恼我打你么?”

  李柔风摇头道:“不恼。”

  阳魃笑了两声,声音不大好听,但李柔风听得出来,她很开心。她便双手抱住李柔风的脖颈去亲他,依旧是笨拙无方,bàonüè无道。

  李柔风紧闭双唇,避开她的亲吻,道:“娘娘,以后莫要将我整个人淹进水里,我不喜欢闭气。”

  阳魃说:“好。”

  李柔风道:“娘娘,我来西市,是为了给你买鱼,不是为了别的。”

  阳魃说:“好的。”

  李柔风说:“娘娘,你要记得去鬼市打柴刀。”

  阳魃说:“那你再亲亲我。”

  李柔风说:“你把酒给我喝些。”

  阳魃便把那坛白堕chūn醪给他,李柔风将剩下的半坛酒饮尽,挥手将空坛掷入水中,将阳魃从大黑马上抱下来,道:“我教你。”

  他摸索到旁边的桥栏,将瘦弱的阳魃抵在石头上,用舌尖顶开她糯米般细密整齐的牙齿。

  阳魃心想他不光嘴唇冰凉,连舌头都是凉的,含着他时,仿佛含着凉沁沁的玉冻,不,是天边的那轮月亮。

  竟是,和她十年中所肖想的,一模一样。

  阳魃最终靠在他怀里睡着了。李柔风抱她上马,她依然人事不省地睡在他怀里。李柔风想起过去瘫子阳魃向他讲过yīn间人是如何反制阳魃的,阳魃与yīn间人并非地位高低得那么分明,qiáng悍的yīn间人亦可以先发制人,奴役阳魃。

  瘫子阳魃得意洋洋地说,聪明如他,绝不会给yīn间人反扑的机会。

  李柔风抱着阳魃骑在大黑马上,身边游dàng的鬼魂能帮他大略分辨出方向。他看着怀中的阳魃,她到底经历过多少yīn间人?不知晓不应该把自己的xing命jiāo到yīn间人手中么?

  大黑马款款摆着蹄子往前走,马掌叩过石头路,吧嗒吧嗒。李柔风摸着手里头的那块砖头,想起刚才阳魃突然醒来,醉醺醺地摸出这东西塞进他手里。

  阳魃带着十分醉意,道:“我……花光了手里所有的钱找酒保买的。我……救了他的命,他……答应为我做一件事。我……就从他手里,把这块汉砖……便宜买了!”

  她大咧咧地点着这块色泽幽沉的砖头:“永——和——九——年。”她开始大舌头,扯着他的手指摸上去,“喏——你摸摸——”

  微凉的夜风迎面袭来,将她长长的头发chuī到他脸上,有清洁的栀子香。

  “娘娘——”他摸着这块砖,浮而微涩,当是做旧;字风不对,应为仿制;不过造假的工艺颇为高超,若非是他,一般人很难辨出真假。

  是至多值两文钱的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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