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虽然平时糊涂,但关键时刻——特别是关系到钱的问题上是,还是有些jīng明的。
越仟咬牙,不说话。
头发被拽住,头皮都要被扯了下来。女人抡开了胳膊,将少年的头往墙上磕。
咚的一下,刚刚好磕在还未闭合的枪伤上。
少年打了个哆嗦。
最后钱还是拿了出来,是韩青糙给的那份。女人不关心钱是怎么来的,只要有就行。
“不打不老实”,女人啐了一口,得意洋洋的出门赌钱了。
越仟慢吞吞的挪了个身子,背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息。刚才那一下子撞得他头晕眼花,脑袋里有无数个苍蝇蛾子乱转,胃里反酸水,恶心。
他半抬眼皮,恍恍惚惚的,见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冲出窗户,向着临街那栋漂亮神秘的二层别墅飞去。
越仟把头埋在手臂里,笑了。
——
因为劫持事件,便利店出了回名,也有几家媒体找上来采访。但是等热度过去了,日子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
不知道老板和收银员留下什么心理创伤没有,反正越仟觉得自己恢复的挺好的,额头上的伤口虽然后来受了二次伤害,可最终连个淡淡的伤疤都没留下。
在旁人眼里,越仟是一个十天说不出句话的木讷少年。打工也只知道gān活,若说融入什么小圈子之类,是绝不可能的。
收银员则年轻,又有点漂亮,说话好听,以前哪怕越仟再是沉默无趣,她也能硬是凑上前说两句。
现在倒是不可能了,每次收银员对上越仟的眼睛,都要心虚的别过去。
老板也能感受到店里的尴尬气氛,隐约猜到点什么,可什么也没说。
下班时,越仟在自己的储物柜里发现一张纸条‘你辞职吧,我会给你补偿的’
是收银员写的。
越仟淡淡的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第二日继续来上班。
一连好几日,纸条收了一张又一张。
终于忍耐不住的收银员在外面拦住了他。
“你看到了吧”
越仟瞥她一眼,错开身子,继续往前走。
收银员抓住他的胳膊“说罢,你要多少钱才肯、才肯离开?”
懦弱而又胆小的灵魂,骤然生出的没道理的勇气和脾气。
薄薄的脸皮,说不出道歉的话,自己反复酝酿着愧疚的qíng绪,进而将怒气归咎于他人的身上。
越仟甩开她的手“我不要你的钱”
还是要把话说明白点,若真出了问题,怪不到他身上。
收银员看着少年越走越远,脸色yīn沉下去。他不要钱,那他要什么?日日夜夜待在这里,折磨她的良心么?
她只是在生死关头,做了一件正常人都会做的事啊。为什么要怪她?
她没有错,没有!
——
进了大门,由玄关处换了鞋,越仟看到韩青糙正在浇花。
摆在客厅窗台上的一盆君子兰,结了橘色的花苞。白孔雀立在一旁,用爪子扒拉着地毯上的线头,也不知昂贵的手工地毯哪里招惹了它。
还有十来天才会供暖,也没见着空调,可房间里一点也不冷。被外面的冷风chuī成冰棍的越仟舒了口气,搓搓手,脱下满是寒气的外套。
乌guī从里面慢吞吞的爬了出来,嵌着紫宝石的guī壳上拖着一个托盘。
越仟上前,把托盘接了过去。
掐丝珐琅小盒子里的药膏只剩了个底,今天擦过了,就算完事了。越仟对着镜子,把韩青糙的特制药膏擦在额头。浅浅淡淡的香味散开,应该是糙药的味道。
浇完花的漂亮女人把水壶扔给孔雀,自己甩着袖子坐到越仟对面,噤着鼻子,皱眉“什么味”,说话间,视线就转移到了越仟的外套上。
哦,估计是收银员的气味吧。看来不符合她的喜好。
越仟合上盖子,他的手指很长,指甲的形状饱满,只可惜,因为常年gān活而皮肤粗糙,骨节也有些粗大。
手指上沾着残余的药膏的味道,指尖亮晶晶的,越仟想了想,将它蹭在了手背上。
沙沙的,有点痛,越仟仔细看了看,是冻疮卷土重来。
“去洗个手,那药会刺激冻疮”,韩青糙指着洗手间的方向,吩咐道。
“是”
乖顺听话的少年马上起身去洗手,韩青糙横了乌guī一眼,还是决定亲自动弹动弹。
温热的水流穿过手指间的fèng隙,越仟细细的将手洗gān净。想着昨晚刚刚洗gān净的一盆衣服,冰冷的水,刺骨的冷,十指连心。
指甲一划,手背出了血,温水一冲,只剩一道gān净的伤口。
韩青糙回到客厅的时候,少年正拿着今日的预约名单看,上面登记的一个顾客的资料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是……那个小孩么?”,见着韩青糙过来,越仟点着纸面上的一个名字。
“啊,就是那个小鬼”
“他姐姐的名字……有点熟悉”,巧合吧,那小孩的穿着打扮,少说也是几十年前的样式了。
韩青糙没答话,她的鼻子很灵,对于这个少年的气味更是灵敏,空气中淡淡的血液的腥香都被她捕捉到。
拽过少年的手,果不其然,在左手背上看到了一道伤口,处理不好,明日就能化脓。
越仟睫毛颤抖着,bào露他内心的起伏,可是攥着他手腕的女人正专心涂药膏,并没有注意少年的小心思。
他在激动。
手掌下是女人温暖的腿,隔着布料,传来隐隐的热度。手腕被柔软细腻的手控制住,另外一只手的指尖沾着药膏,细细的涂抹在他粗糙的手背上。
静脉血管痉挛似的跳动了一下,指尖触碰的地方,有点痒。
韩青糙纳闷的挑了下眉,香气似乎变浓了,真好闻。
卡着少年手腕的手掌力道重了些。
好想……好想知道……尝起来,会是什么滋味?
韩青糙忽的松开了少年的手,将药膏推给越仟“你自己涂吧,我上去准备一下,你收拾好了再上来”
怎么了?越仟看着女人的背影,心直线下落,他……哪里惹得她不快了么?
低头看着未涂完药膏的手,粗糙,丑陋,上面小小的一道伤口,近乎看不见。
他胡乱蹭了蹭,算是擦完了。
——
小孩叫钟团儿,几十年前,也是大户人家嫡出的小少爷。
娇生惯养,天真无邪。
虽说姐姐总是告诉他提防母亲后娶进门的继父,可他也从未放在过心上。
继父又生了小妹妹,长得可爱圆润。母亲很喜欢,本就被生意挤得满满的时间表,再也分不出一点给他们姐弟二人。
后来他就死了,寒冬腊月,掉进后院的池塘,只隐约记得,被推下去之前,手里攥着一个杏色的荷包。
他的尸身一直沉在池塘,无数个寒冬酷暑过去,都无人打捞。
“我想投胎”,满脸稚气的小孩声音奶声奶气,却因为他蜡huáng泛青的脸,显得格外恐怖。
52书库推荐浏览: 十五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