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与王后为了治好小公主的病,想尽了办法,耗费了大量的财物。其实,只要能换得公主的健康,就算拿整个国家的财富去jiāo换,一家人都是在所不惜的。可是,没有办法,小公主的病非但治不好,还有一天天恶化的趋势。希望渐渐都变成了绝望,小公主也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于是有一天,她偷偷骑上了她姐姐心爱的小马驹,摇摇晃晃地绕着马场奔跑,边跑边大笑,笑过之后便是大哭,还没跑完一圈便从马上摔落下来,吐血而亡。”
居然是这样死的。
迦延纠结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拳,她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死亡,而不是安静地躺到病chuáng上,“她想做一次一生都很想做却不敢做的事qíng,她想尝试着可以在有生之年也大笑大哭一次,与其躺在病chuáng上等死,不如畅快淋漓地挥尽所有隐忍的激qíng……”迦延说着,不知不觉替可怜的小公主的命运流下了同qíng的泪水,“她笑,是真心的开心,开心自己终于尝试了一次渴望已久的游戏,确实如她想象中一样好玩,她哭,也是由心而生的痛哭,遗憾自己一生如此短暂,非但短暂,还从来也无法享受那些值得开心的事qíng……”
珍河也落下泪来,“迦延,你很了解她,了解得很对。”
他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迦延这一次没有觉得哪里不自在,只是顺势便把头靠在了他的腿上。
“小公主亡故以后,国王与王后谥她为‘怀怡公主’,希望她以后会得到安宁与喜悦。可是,公主死后,活着的人却都得不到安宁与喜悦。失去了心爱的小女儿,国王与王后一直都很自责,尤其是王后,因为公主的病是先天的,她觉得是自己怀孕时不够谨慎才造成的失误,便总是郁郁难欢,不久也罹患了重病,撒手人寰。国王与王后本就相爱异常,失去爱女还能勉力支撑,但失去了爱侣之后,便彻底也崩溃了,没多久,国王也重病驾崩了。那时候,大公主才十五岁,王子才十二,不得不开始肩负起一个国家的重任。”
“她叫什么名字?”迦延突然问。
“谁?”
“怀怡公主。”
珍河顿了一顿,知道她已经猜到他讲的是自己家里的事,不由更放柔了声音地道:“明河,我妹妹她叫明河。”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果然是星空一样美丽的女孩。
“我即位的那年十二岁,一即位便有朝臣力主册定后宫,”珍河继续说下去,“我知道,大将军霍骑有意让我册立茹佳。欺主年幼啊,五大权臣虎视眈眈都包藏了野心呢。所幸他们互相都有私心,未曾勾结在一起,其他四人当然不可能坐视霍氏女入主中宫,包括清河王姐,都联名提议我开宫门大选,所有五品以上官员适龄女儿都可应选。其实,无论怎么选,霍茹佳的贵妃名分是一定的,至于王后……随便是谁,只要家中背景不算高,与五大权臣也没什么基本相gān便可。事qíng吵吵嚷嚷了大半年,终于定了下来。于是年方十三岁的我就开宫选后了。”
“为什么……会选了我?”她抬起头望定他。
“因为第一眼的感觉。”他轻轻揉揉她散落在鬓边的发,“因为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神qíng……似曾相识,和记忆中我的明河一模一样。”
无关容貌,只是那种神韵,和明河是一模一样的。
忧郁,自闭,冷淡淡又怯生生的,还总是失神。
也许,因为她也跟得了绝症差不多吧,一种笑不出来的绝症。
她重新伏身于他的膝盖上,“国主……”
“尤其等到你真正进了宫以后,坐在梅林边,看着我和茹佳的嬉戏,却只是安静不笑的样子……就算睡着了,也紧锁着愁眉的样子……还有,和明河一样,别人想对她好却总不知该如何好法才能让她真正高兴的样子……我看出你心底亦蕴有万丈激qíng,却也总是隐抑不发。”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宽阔的广袖亦随之在她的耳鬓间厮磨,“迦延,但是你与明河终究并不相同,哥哥真心希望你不必那么辛苦。”
她越听越是伤心,拼命地克制着不让自己失声痛哭,只紧紧抱住他的双腿,把脸贴在上面。
珍河哥哥……
窗外,巧榆看到了这一幕,停住yù将行来的脚步,掩口含笑而去。
十五岁的时候,巧榆在月华殿为迦延行了一个小小的及笄之礼。
珍河此时已经十七岁,宫内开始准备他们的圆房事宜。
这时候,关于她并非是齐家的亲生女儿,也不是真正的南陵国血统之事却被人揭发出来。
朝中立刻有人主张废后。
对于齐家来说,最要命的并不是女儿被废黜,而是说不定还得担上一个欺君之罪,牵连九族。
一家人慌作一团,齐夫人进宫见迦延,见面未说上半句话,便已忍不住和巧榆等人相对泪流。
迦延却仍忍着没哭。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会求国主放过家人,欺君之罪迦延一人承担便是。”她还是那样坚毅的表qíng。
“不是这么简单的,小延。”齐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有人成心针对我们齐家,只怕明枪暗箭齐上,总不易防。”
“可国主并不是一个昏君。”这一点她坚信。况且,入宫相伴多年,她不相信他会没有半点回护。
“但隐瞒身世确也是实qíng。”齐夫人叹息,“小延,当年我告诉你,收养你并不是想有朝一日借你的光,可是……一旦真的因你而得到了至高的荣誉,不得不承认,我和你父亲也确实被突如其来的权势与富贵迷住了眼。早知今日,当年我们就该把实qíng上禀的。宁可不做这个国丈,不做什么乐平候,也不必整日里战战兢兢,生怕不得善终……”
话音未落,却听外面在报:“国主驾到——”
齐夫人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地擦gān眼泪,起身跪迎。
其他人亦收敛了悲凄之qíng,伏地迎驾。
齐夫人只在当年迦延的册封大典上远远见过国主一面,余下来这几年,虽也时时被准许入宫探望女儿,却是没有幸得见国主金面。
当年见时,国主年方十三,还是一个大男孩子,如今却已成年。
但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齐夫人心跳如擂鼓。
此时算来正是刚下朝的时候,不知朝臣今日对废后一事有了决议没有,让人真是担心。
珍河进殿,一眼便注意到多了陌生人,看到是诰命服色,便猜到是岳母。
“乐平夫人也在?”最先走到齐夫人身边,“真巧,都平身吧。”
巧榆从旁扶了一把,齐夫人平身而起。
这才稍稍抬眼,看到面前是一个身着王服的俊雅少年,身材高挑修长,肤色白净皙透,眉目皆秀逸,微笑暖人心。
不再是当年所见稚气未脱的小孩,也不是她所想象的隔离在金殿之上冷漠威严的君王模样,竟似一个邻家少年郎,温雅有礼,让人忍不住地产生亲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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