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睡不着了。
觉得有东西硌到了自己,发现少年怀里除了抱着她之外还抱着剑。
真奇怪,居然连睡觉都抱着剑。
这把剑对于她来说也是亲切的,它和它的主人一起拯救了她。
并且,它比它的主人更早出现在她的眼帘里。
“它叫什么名字?”
不由自主问了出来。她认定它该有一个名字。
它的确是有名字,但凡宝剑都有它的名字,就算原本没有名字,也会因它的出色而被别人冠上名字。
“残夜。”少年答道。
夜将残,天际微露白光。
黑的剑身是夜,而jiāo错的银光便是天际曙光了。
一把好的剑,总会有一个贴切的名字。
“我永远都会记得这把剑。”小延说。
对于她来说,它撕裂了她生命中最黑暗的夜,带来一丝曙光。
其实她还想说,她也永远都会记得剑的主人——救了她命的人。
她的目光从剑身上移回到他的脸上,“残夜哥哥……”
少年一愕,随即道:“残夜是剑的名字,我的名字并不叫残夜。”
“可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小延有些失落,带着几分哀恳地望向他,“哥哥,我喜欢你也叫残夜。”
这一刻,暂时忘记了最痛苦的事,她的话开始有点多,那是遭遇大劫之前的天真本xing在复萌。
名字所代表的是什么?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持残夜剑的人,名字也叫残夜的话,会比较好记吧?
这么一想,少年也不再辩驳,“好吧,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小延。”
她喜欢听他叫自己小延时的语声与嗓音。
低沉浑厚的嗓音,说什么都有点冷淡疏松,但唯有唤她的名字时,总伴着无法言喻的温柔。
“哥哥,小延今年八岁了,你呢?”
“十六。”
“你的家在哪里?”
“中原。”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你的家人呢?”
“我家破人亡,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了。”所以才可以无牵无挂地làng迹四方。
原来,他与她的身世是一样的。
“你们家……也是因为坏人洗劫吗?”
少年摇一摇头。
她等了许久,见他并没有继续想说的意思。他不想说,她也不好再细问。经过此事,她已经可以理解揭人疮疤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哥哥,你的功夫真厉害。”换个话题。
他轻轻笑了一笑。很浅的笑,但很柔和。
“你的剑也很厉害。”她又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哥哥那么厉害,我就可以为我家人报仇了……”
罪魁祸首还逍遥在外,她记得那张脸。
“哥哥,你教我功夫好不好?”
少年呆了一呆,不置可否。那时他并不以为她是当真的。
那一夜后来又说了许多话,大多数都是她在说,他听着。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家里人的事,边说边忍不住又嘤嘤地哭,他也不劝她,只静静听着。
在以后相处的日子里他也是这样,话不多,只是听她说,他是个好听众。
直到后来分开,她也不知道他的身世来历。
他说他立志是要做一个游侠。大多数游侠都有一个神秘的出身,所以他即便在她的面前也都一直对自己的过往和师承讳莫如深。
后来,她说得累了,也哭得累了,便闭上眼睛不再出声。
他躺在身边让她觉得很安心。
奶娘说过,女人一生只能与一个男人同chuáng共枕,那个男人便是她未来的夫君。
那么现在她与他同chuáng共枕,他会是她未来的夫君吗?
晨起,她独自静静梳洗。
虽然以前什么都不会做,奶娘一手包办了她的生活起居,但现在不得不学会自立。
梳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头,有点泄气。
少年从门外买了早餐进来,她在镜子里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笑。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她笑起来很可爱,也很美丽。
“小延,过来吃饭。”他招呼她一声。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无奈地把头发松了开来,决定先填饱肚子再为梳一个稍微过得去的发型而继续努力。
饭是小米粥,就着一小盘咸菜和几个白馒头。
相比以前的生活,有点简陋。一切都必须得重新习惯,于是她吃得很香。
吃到一半的时候,少年开口了:“小延,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亲戚可以投奔,我将把你jiāo给一户家境殷实又需要小孩的人家收养,环境或许未必比得上以前,但至少你又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了。”
这话犹如当胸打了她一拳,把她打闷住了。
把嘴里的一口未嚼完的馒头缓缓吐了出来,她说:“哥哥,你不要小延了吗?”
她一直以为他救了她,就会把自己留在身边,她也渐渐把他当成可以一生相依的人。
少年被她话里的归属感震到——你不要小延了吗?听上去她真的打算跟在他身边了不成?
“你当然不能跟我在一起。”忙道。
“为什么?”她不懂。
“我是一个四海流làng的人,没根没底的,我根本不能照顾你啊。”
“你照顾得我很好啊。”
带她赶路,住客栈,沐足,安睡,饱食……如今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很知足了。
少年叹了口气,“你以为我常常都可以住客栈有温饱吗?”
捺着xing子告诉她,这次只是例外,是因为有她在身边,而平常的话,他不是睡桥dòng就是睡破庙,天为被地为chuáng的qíng况则更为普遍,而且,常常是一个冷馒头就熬过一天。
“我身上没什么钱,通常能省则省。这就是一个穷剑客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你能过得了吗?”
“能!”她来不及思考便拼命点头,他能她也就能,她不想离开他。
少年摇了摇头,“再者,你是一个女孩子,虽然你现在还很小……你我无亲无故,你觉得我带着你方便吗?合适吗?”
他真的很不会说话,一句无亲无故,令她感到无限失落,原来自己在他的心里果然什么都不是。
“我……我可以嫁给你。”脱口而出,“哥哥,小延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你。”
其实要攀上一些关系,就说做他的妹妹也可以了,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发的是什么昏,居然就童言无忌地说出要嫁给他。
早在他替她沐足之时,或者他与她共枕之刻,她就开始幻想他会是她将来的夫君了。此时qíng急之下脱口而出,一时也忘了什么叫难为qíng。
少年微愕地张开了嘴,但很快便失声笑起。他依然不以为她是当真的。
但还是有点被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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