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开始惶恐,人群中有对着我破口大骂的,我丝毫不为所动。我微微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阿姐脸色惨白,眼中露出一丝哀求。姐夫依然在不停地挣扎,有些焦急。而爷爷奶奶却是满脸憎恨,那模样比鬼刹还可怕。四人的模样清晰映入眼帘。
我看着阿姐的眼,良久良久,终究是失望了。那双眼除了恐慌与哀求,再无其它。
我听见身旁一人淡淡道:“放了他们吧,我说。”
我扭头望去,却见丘焉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身世
丘焉讲了纵火的完整过程。
虽然我们都听得似懂非懂,但大概了解了是怎么回事。
丘焉之前曾去西边山上挖土,那土便是引起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西山因位于迎风面,雨水较多,土壤湿润。丘焉说,湿润的土壤中通常会产生某种特殊物质,能够用来发光发热。那物质十分稀有,但却是有颜色的,不过以闼乌人的ròu眼是看不见的。他们把那种物质叫作“葵”,因为它的形状和向日葵差不多。丘焉的眼睛能辨别出各种颜色,于是他轻而易举便把那物质挑了出来。他将葵涂抹在树gān上。闼乌山上有一半的树都被他涂上了葵。等葵依附在树gān上,日子一久,便会发热。等风一chuī,便着火了。
说这话的时候,丘焉没看任何人。他只盯着地面的白雪看,好似在讲述一个与他无gān的故事。他依然是那副高傲的姿态,看着众人讶然的神qíng,不屑地冷哼了声。
掌事人也听得稀里糊涂,这些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不过知道丘焉懂如此多东西,他更加觉得丘焉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最主要是他这张嘴,若是肯开口说话,什么都好谈。
掌事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冲旁人摆了摆手。士兵顿时松开了绑住那四人的绳子,提着桶就往火上泼水。
火是灭了,四人也安然无恙,但是我心底却不太舒服了。我看着那死里逃生的四人,只有冷漠与厌恶。爷爷奶奶自然是冷眼相待,朝我瞪了过来。姐夫搀着阿姐一同走了,走的时候也没看我一眼。我知他们心底在想什么。
我对着那四人的背影道:“阿姐,我们的关系算是撇清了。”阿姐顿了顿脚步,她也仅停顿了片刻,随即便继续走。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又听见远远传来一声爷爷的冷嗤。奶奶回头用极其憎恶的目光瞪了我一眼,口中念叨了几句,猜也不是什么好话,便也头都不回地走了。
我和丘焉被带回了片孤山,让我们住在了研究所的山dòng里。丘焉因失血过多昏迷了好几天,这几天有医生过来给我们包扎伤口,上药,固肢。丘焉最为凄惨,他的身子几乎只露了张脸,全身被布条缠着,动弹不得。
我知此番态度转变是为何,昨日丘焉的退让,已经让他们得寸进尺了。这些研究员动了别的心思。丘焉作为主要研究对象,自然不能死了。至于我,他们自然也打好了算盘。
我问丘焉,为什么要救人。他却只看了我一眼,对我道:“你欠我一个人qíng。”
这几日,片孤山下起了雨。我知,该是换季节的时候到了。闼乌山一年四季都是冰雪,从未换过季节。在片孤山,虽然季节更替也不明显,但雨水增多再减少,特征也十分分明。我们都在研究所的山dòng中住着,没再出去。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忍不住伸手去接。丘焉看着我的动作出神,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丝丝哀qíng。他在想家吧,我猜。
如我所料,等我们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研究员又来了。这一次却不是带着绳子来的,而是带着一堆纸和笔,还有一筐书。那些书都是些关于宇宙,关于地球历史演变的,先人凭借记忆所记录,已经为数不多了。
有个老头跟在他们后边,他是个光头,脸上皱纹深深,一双眼有些浑浊。我认得那老头,他是守了闼乌山坟场几十年的那个丈秃子。研究员扶着他过来,让他坐在了丘焉旁边。丘焉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之后,他又变得和之前一样,沉默寡言。研究员怎么好言相劝都不管用。那个老头叹了口气,最后也走了。
研究员又隔了数天才来。这次,他们抓住了我,又开始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依然是关于我父母之类的。不过,这次问话我和丘焉共同在场。那个老头也来了,他站在一旁不说话。
研究员问:“阿羌,你记得你父亲的模样吗?”
我摇头,自然是不记得。我刚出生不久他们便死了,连我母亲的模样都记不清。
“你看看这几幅画,有没有认识的。”研究员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了几幅画递给我看。其实说是画,事实上也很抽象,只能看个大概特征。
我翻看着这些画,皱着眉头,没有任何印象。这些都是陌生男子,从未见过。翻着翻着,我好像看见一张画像,那人与其他人都不同,他的那双眼睛总觉得很眼熟。我微微一顿,便继续浏览下一张了。翻来翻去,到最后还是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于是我把画还了回去。
研究员迟疑了片刻,随即接过画,和那老头对视了一眼。他问我,小心翼翼:“其中有没有觉得眼熟的人?”
我摇了摇头。研究员便也不再追问,在本子上记下了什么。
紧接着又问我:“你父亲以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我不解:“特别的爱好?”
“对。比如收集玉石之类的爱好。”研究员解释道。
我摇了摇头,表示我并不知道。因为父亲离我太遥远了,时间久远,记忆模糊。我根本回忆不起来,况且当时我还尚年幼。
研究员便又换了个方向,开始问我相关的事qíng。他道:“你有没有对什么东西特别感兴趣的?”
我很果断答道:“没有。”接着,他又问了几个类似的问题,好像就是想知道我是否有什么特殊癖好。我不懂我的特殊爱好和研究有什么关系。
总而言之,这次的问话,研究员是什么都没问到。至于那老头,在旁边默默听了许久,最后也跟着研究员走了。
又这么过了几日,研究员从闼乌搬来一口棺材。那个老头也随着棺材到了。他们将那棺材放在了研究所的山dòng中,准备尸体解剖。这么一来,我和丘焉便被赶了出去。然而在好奇心驱使下,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棺材,却被棺材上的那几个烫金大字吸引住了。
那一瞬,我愤怒地推开他们,闯了进去。那群研究员正打算开棺,见我进来,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我扑在棺材上,用凶狠的眼神瞪着他们,大喊道:“你们要gān什么!”
他们显然没料到我会跑回来,便有几个人上来拉开我。奈何我双手死死扒在棺木上,就是不肯起身。后来他们用了大力,将我拉了起来。我使劲挣扎着,双眼直直盯着那棺木。他们怕我乱动,又使了眼色,将我的手绑了起来,又给我嘴上塞了个布团,我说不出话来。我被人绑在一旁的柱子上,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棺木打开。
我的双眼含着泪花,qíng绪十分激动。然而纵使我百般挣扎,我也只能嗡嗡哼哼瞪着他们。他们没有往我这看,只是依然准备对棺材动手。这种无力感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此时分外深刻。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尾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