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娴低首一笑,侧转过身,扬起头望着乾隆道:“晚些时候,臣妾想召叶太医入宫。”
“身子不舒服?”乾隆蹙起眉头,关切道,“今儿个他当值,即刻命贾六宣了他来。”
正说如此,只听门外一阵悉索的脚步声,贾六的声音传了进来:“皇上,延禧宫的荣贵儿来报,令妃娘娘要生产了。”
“令妃?”这几个月南下北上,乾隆几乎忘了宫里面儿这位身怀六甲的娘娘。便是在除夕当晚的盛宴之上,也因自己记挂着宫外面儿的程淮秀,不曾看她一眼。此刻想来,竟觉一阵愧疚。
只一眼,景娴便猜准了乾隆心中所想,她柔声说道:“皇上该上朝了。令妃那边儿,臣妾即刻过去。”言毕,唤了随侍宫女为自己梳妆。
乾隆略一思忖,朗声唤道:“chūn喜!”
小丫头机灵,一早便已等在门外。她端着铜盆走进屋来,福了福身道:“皇上早,皇上该洗漱了。”
看着她的俏皮模样,乾隆笑哼了一声,径对着景娴说道:“你教出来的好丫头!”
chūn喜却道:“奴才可不是娘娘教出来的!”她一边揉着手巾板儿,一边道:“皇上若是不惯奴才侍候,尽管打发奴才回到娘娘这儿来。”
却听正给景娴梳头的粉装宫女说道:“chūn喜姑姑可千万不要回来抢奴才的差事。”
乾隆接过chūn喜递上来的手巾板儿擦着脸。chūn喜走到那小宫女身前,抢过她手中的篦子,教训道:“才几日没见,胆子大了啊!若不是我几次三番在娘娘身前儿说你的好处,你能有这份儿差事?”
那小宫女吐了吐舌头,站到一旁。
乾隆由贾六侍候着穿好了龙袍,吩咐chūn喜:“一阵间,你陪皇后去延禧宫。皇后身子不舒服,你仔细着些,那边儿完事儿了,命叶之桐随着你们回景仁宫。”
chūn喜福身道了声是。
景仁门前,送走了乾隆,景娴由chūn喜扶着向延禧宫走去。
延禧宫里,小宫女们出出入入,好一片繁忙景象。景娴坐在外间卧榻上,听着里间令妃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心底多多少少有些烦躁。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令妃突然不叫了。却见收生嬷嬷以手肘掀开挂帘,走到皇后身前见了礼,随后径对站在一旁的叶之桐道:“叶太医,令妃娘娘厥过去了。”
叶太医轻轻颔首,自药箱中取出参片,jiāo给跟着收生嬷嬷一同出来的小宫女,吩咐道:“含在娘娘嘴里,提着气。”
那小宫女忙不迭跑回了里间。
景娴见那收生嬷嬷的双手沾满了鲜血,问道:“本宫不方便进去,里面qíng形如何?”
收生嬷嬷道:“就快吉祥了,娘娘不必担心。”正说着,里间又传出令妃的叫喊声,收生嬷嬷福了福身,走了进去。
景娴瞧着那收生嬷嬷的背影,轻轻颔首,赞道:“老成、持重。”
chūn喜眼睑微垂,笑问道:“娘娘相中了?”
景娴抬眼瞧着她那副机灵相,嘴角轻提,未动声色。
过不多时,里间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景娴双手相握站起身来,难掩激动神色。
收生嬷嬷抱着那新生婴孩儿走道景娴身边,道:“禀皇后娘娘,令妃娘娘生了位小格格。”
景娴凑上前去,看着那婴孩儿皱巴巴的小脸。高挺的鼻梁是乾隆的遗传,这是他的女儿,七格格……初生是一件喜事,可她想起自己那可怜的五格格,不禁悲从中来,险些落了泪。她不再看那孩子,转过身瞧着叶之桐,吩咐道:“去瞧瞧令妃。”
叶之桐抱拳一揖,拎起药箱走进里间。
景娴心知不见异动该是并无大碍,吩咐守在一旁的小宫女:“令妃这儿若是有紧要事,尽快知会本宫。”
小宫女福身称是。
chūn喜见她转身yù行,忙道:“娘娘身子不适,何不等着叶太医一起。”
景娴轻蹙眉头,说道:“本宫没了‘瞧病’的心qíng。”
chūn喜心知此刻景娴心中五味杂陈,也不再劝,扶着她走出延禧宫。
正午时分,乾隆走进景仁宫,摘下朝冠jiāo到紧跟在后的贾六手上,叹道:“这天气越发的热了。”
景娴听到声响,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她勉qiáng扯出一抹笑,福身道:“臣妾恭喜皇上又添公主。”
“是格格?”
景娴奇道:“皇上难道不曾去过延禧宫?”
乾隆由chūn喜侍候着脱下龙袍换了便常衣衫,又道,“朕这头半晌儿被几个老大人缠住了,曹钰那老头儿参了鄂昌一本,几个满臣又极力维护,折腾到现在,一口茶水也没喝。”
景娴被他逗笑了,忙吩咐道:“快快奉茶。”
chūn喜俏声答了是。
乾隆挥退了随侍在侧的宫女、太监,歪到卧榻上,问道:“这一次那孩子没什么大碍吧?”
景娴接过chūn喜端来的茶盘,将茶杯递给乾隆,回道:“母女平安。”
乾隆轻轻颔首,喝了口茶后微阖着双眼。
景娴试探着劝道:“令妃刚刚产子,那孩子像极了皇上,您也该……”
“该什么?”乾隆打了个哈欠,睁开双眼:“刚下生的孩子朕并非未见过,皱巴巴的一团能瞧出什么。且不说这个孩子,便是你我二人的……”他也想起了五格格,那个像极了自己和景娴的孩子。
景娴坐到乾隆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皇上……”
乾隆仔细瞧了瞧景娴,蹙眉问道:“你哭过?”
景娴将头微侧,道:“七格格的鼻子像极了皇上,臣妾不过是想起了旧事,想起了旧人。”
“想起了和安?”乾隆坐直了身子,揽住景娴,苦笑道:“别这样,和安知道了,也要心疼你这个额娘。”
☆、心愿
良久良久,乾隆扶正了景娴,问道:“今儿个早上你说身子不舒服,可叫叶之桐看了?”
景娴眼睑微垂,回道:“没什么大碍。”
乾隆不疑有他,重又歪到塌上,平静说道:“鄂昌,朕给他留了条全尸。至于鄂尔泰,竟教出了胡中藻这样的学生,朕已下旨撤他出贤良祠。”
景娴微低着头,平静说道:“大清朝的规矩,后宫不得gān政。”
“不碍的!”乾隆道,“前朝那帮老大人每日里只知道奏来奏去,朕想找个‘朋友’说一说心里话。”
景娴笑问道:“皇上当臣妾是朋友么?”
乾隆轻轻点了点头,道:“乌拉那拉氏与西林觉罗氏没什么jiāoqíng,现而今,这后宫之中,朕最信得过的就是你。该如何处置鄂弼,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景娴道:“既是如此,臣妾便斗胆进言。鄂昌是鄂昌,鄂弼是鄂弼,胡中藻一案,皇上已赐了鄂昌一死,鄂尔泰已是一抔huáng土,也被移出了贤良祠,是不是该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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