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娴笑着问道：“你也知道自己捣乱了？”
chūn喜嗔道：“娘娘！”
景娴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而后正色问道：“此刻，你可曾觉着自己方才说话有失稳妥？”
chūn喜撇了撇嘴，直言说道：“您不该一味忍让，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叫那小人占了便宜去。”
景娴不以为然：“逞一时口快便是本事了？”
chūn喜嘟着嘴，不再言语。
景娴轻叹口气，说道：“chūn喜，这世上的许多事，是要搁在心里，不可宣之于口的。在这宫里待久了，你便会知道，任是再良善之人，也不可能一世gān净。”
“娘娘……”chūn喜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稍有不解，“在chūn喜眼中，娘娘虽身处后宫，却是个gān净的人。”
景娴苦涩一笑，侧过头看了看躺在摇篮里的五格格，说道：“本宫手上也有血……有些时候，有些事儿，不得不去做，也……”她眉头渐渐蹙紧，“必须去做。”
chūn喜很快释然，娇俏一笑，说道：“我相信，娘娘去做一件‘不gān净’的事儿，绝不会只是为了自己。”
景娴站起身，轻抚chūn喜的后脑勺，说道：“不论是何原因，带来的‘果’，都是一样的。而每个人，最终都会为那个‘果’付出代价……”
chūn喜突然跪了下来，真诚说道：“chūn喜愿永远陪在娘娘身边，不论是哪种‘果’，都与娘娘一起承担。”
景娴俯身扶起了chūn喜道：“你还年轻……”她重又坐回到凤榻上，正色说道，“本宫希望，你能看清楚这宫里的事儿，却可做到不参与、不沾染。”
chūn喜苦涩一笑：“即便是娘娘您，也有 ‘不得已而为之之事’，何况是奴婢呢。”
景娴双手jiāo叠，轻放在腿上，而后说道：“所以，本宫希望，你能跟在皇上身边儿……只有跟在皇上身前，许多事，才能做到‘旁观’。”
chūn喜那一双澄澈的眼睛渐渐红了：“娘娘如此为chūn喜着想，chūn喜……”
“想要报答本宫？”景娴捋了捋左右摇摆的流苏，说道，“本宫不过希望，你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将来出宫之时，双手依旧gān净。”
chūn喜蹙了蹙眉头，郑重点头答允。
入夜，景娴身着一袭明huáng色睡袍坐在chuáng上，头发披散在脑后，手拿团扇轻轻挥着。她眉头微蹙，思忖片刻，站起身来，自行披上斗篷，唤道：“chūn喜……”
小丫头应声而入，福了福身道：“娘娘是想去看看曹夫人？”
景娴笑着给了chūn喜一记白眼道：“小丫头，你是本宫肚子里的蛔虫吗？”
chūn喜俏皮一笑：“我们做奴才的就该这样啊。”
景娴不再理她，将手中团扇递到她手里，先自走出了景仁宫正殿。
chūn喜吐了吐舌头，紧紧跟在景娴身后。
景仁宫偏殿的窗子上印着一个女人的影子，景娴站在殿外看了过去，缓缓摇头。chūn喜先自推开了偏殿的门，而后跟着景娴走了进去。
☆、不悔
柳蕙兰见到来人，以手撑腰，站起身行礼道：“民妇见过皇后娘娘。”
景娴轻轻颔首，示意chūn喜上前扶了柳蕙兰起身。
景娴先自坐在卧榻上，柳蕙兰随后落座。前者嫣然一笑，问道：“时辰不早了，曹夫人这是……睡不安稳？”
柳蕙兰轻叹口气，不知作何回答。
景娴宽慰道：“本宫向你承诺过，曹公子只是在宫中修书，不方便与你相见。至于他的安危，你着实不必担忧。”
“民妇……”柳蕙兰眉头微蹙，“民妇并非信不过娘娘。”
景娴轻轻颔首，说道：“本宫理解。有些时候儿，不亲眼见到，总是不能安心的。”
柳蕙兰低首默认。
景娴略作思忖，开口说道：“过些日子，若是有机会，本宫会想办法安排你二人见上一面。”
柳蕙兰扶着桌子站起身，缓缓下拜：“娘娘的恩德，民妇此生不忘。”再起身时，眼眶已微微泛红。
景娴摇了摇头，蹙眉问道：“曹夫人恕本宫冒昧，你如此牵挂曹公子，可曹公子却……”她话说一半，点到即止。
柳蕙兰由chūn喜扶着坐了下来，眉头微锁，开口回道：“在他心里，没什么比得上他的那部书。”从这话语中，隐约可听出她心中的怨气。
景娴略作思忖，终是开口问道：“那……李绮筠呢？”
柳蕙兰抬起头，直视着景娴，眼神中有一抹恐惧。
景娴嫣然一笑，坦然说道：“曹家历任江宁织造，李绮筠的祖父李煦曾任两淮巡盐节度使，曹李两家又联络有亲，本宫有此一问，你该不会感到诧异才是。”
柳蕙兰右手轻抚自己的左臂，苦涩一笑，而后说道：“公子与李绮筠二人，总归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在他心里，那李家表妹定然占了很大分量。”
景娴抱臂胸前，双眼迷离，叹道：“这富贵人家儿出来的多qíng公子啊……”她怅然一笑，轻轻摇头。
柳蕙兰轻抚自己的小腹，说道：“若非他家中生变，我恐怕是没这个福气做‘曹夫人’的。”
景娴却道：“你这‘曹夫人’可做的甘心，做的qíng愿？”
“曹公子他……”柳蕙兰缓缓说着，“才华横溢，只不过，是生不逢时罢了……”
景娴知她不愿多说，淡然一笑，右手抬起，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chūn喜站在一旁，福了身道：“娘娘，时辰不早了，您也该回屋歇着了。”
景娴轻轻颔首，站起身，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披风，对着柳蕙兰说道：“你有孕在身，该时刻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之处，尽可差人来找本宫。”
柳蕙兰行礼道：“民妇先行谢过娘娘。”
景仁宫内殿，chūn喜接过景娴除下来的披风，挂到一旁，侍候景娴躺在chuáng上。她一边放下芙蓉帐，一边说道：“依奴婢看，这曹夫人心中，满是怨气呢。”
景娴躺在chuáng上，右手捏着自己搭在胸前的一缕头发，说道：“她毕竟出生于书香世家，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那曹霑，又是个‘非凡’之人，有曹家之事在先，恐怕他此生再不会踏进科举考场……跟着这样一个有‘壮志’的‘穷书生’，意见相左，也是有的。”
chūn喜轻叹口气，说道：“依娘娘所说，那曹夫人该嫁个热衷于科考的官宦子弟才对，他二人又何必勉qiáng在一起……”
却听景娴笑出了声儿，说道：“小丫头，有些事儿，待你到了年纪，出宫嫁了人，就会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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