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片刻,景娴便松开了手,说道:“年纪大了,再做这样的事儿,被他人知道,会笑话的。”
乾隆轻笑摇头,将五格格轻轻放在chuáng上,承诺道:“和安,往后朕得空了,便来看你。”话毕,他拉起景娴的手,说道,“朕明儿个还要上早朝,明儿个晚些时候,你我二人再来看和安,你看可好?”
景娴轻轻搓着乾隆冰凉的手,顺从般说道:“你说怎样便怎样,只是……别再病在景仁宫了。”
景仁宫东稍间,景娴替乾隆脱着汉服。乾隆‘不经意’间问道:“你今儿个去咸福宫了?”
景娴的手顿了顿,旋即转过身将手中汉服搭在一旁,说道:“你是命那曹霑入宫修书,并非做囚犯啊。”
乾隆轻哼一声:“他太过狂妄,在朕面前,一丝收敛也无。若非朕念着旧qíng,他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朕砍的。”
景娴坐到雕花铜镜前,拔下cha在头上的发簪,说道:“臣妾倒是觉着,他并无恶意。”
乾隆却道:“朕的江山,轮不到他人诟病。文人该做文人当做之事。”
景娴回过头看着乾隆,问道:“文人当做什么事啊?他那支笔,针砭时弊,皇上竟不觉着是好事吗?”
乾隆坐到chuáng上,说道:“朕自认并非‘昏君’,刘墉那般的谏臣,也是容得的。朕只是觉着,以他的经历,所思所想未免片面。”乾隆略作思忖,继续说道,“那曹霑的确才华横溢,便是当朝状元亦难以与之匹敌。正因如此,朕不得不加着小心。”
景娴轻轻颔首。她梳了梳头发,起身坐到乾隆身边,说道:“既然他肯修书,皇上亦该以礼相待。”
“朕待他还不够‘以礼’吗?”乾隆看着景娴的侧颜,说道,“朕特旨准他待在咸福宫修书,你看这满朝文武,哪个敢入朕的后宫?他这一住,恐怕要住个三年五载,还要朕如何待他啊?”
景娴浅笑摇头:“皇上,您命小唐的手下守着那咸福宫,分明是将他视作‘重犯’了!”
乾隆挑了挑眉毛,右手抬起,捋了捋景娴的头发,说道:“他若是醉心于那部‘红楼梦’,朕便是调来整个儿紫禁城的亲兵守着,他也是不会介意的。”
景娴深感无奈,却也并未准备继续说下去。
乾隆思忖片刻,说道:“今儿个你带着那曹夫人去见曹霑,可觉出有何不妥之处?”
“不妥?”景娴侧过头看着乾隆,问道,“皇上想说什么?”
乾隆仰身躺下,双手枕在脑后,说道:“你们女人最是敏感,朕不信你觉察不到。”
景娴翻了个白眼,展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而后说道:“皇上是想说,曹霑不怎么将他夫人放在心上?”
乾隆轻轻颔首:“若说他痴,如何会痴到此等地步,除非……”
景娴嫣然一笑:戏谑道:“四哥不会不知道,曹霑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吧。”
“表妹?”乾隆略加思忖,问道,“你说的,是李煦的孙女?”
景娴轻轻颔首。
乾隆继续说道:“朕若是记得不错,李家当年该是被全家抄斩了。难不成那曹霑的表妹还活着?”
景娴轻轻摇头:“臣妾也只是猜测那曹霑心系李绮筠而已。”
乾隆右手食指轻轻蹭着鼻尖,缓缓说道:“这件事儿,朕倒要查上一查。”
景娴轻叹口气:“很多年前的旧事了,皇上何必再费人力。”
乾隆却道:“这并非小事啊……”
景娴不再理他,自顾自躺了下来。
乾隆侧过身,将左臂搭在景娴身上,说道:“不说这些了。过些日子围场狩猎,你可准备妥当了?”
景娴心中不无犹豫,思忖着开口说道:“臣妾想留在宫里。”
乾隆蹙起眉头:“前些日子说好的……”他轻抚着景娴的脸颊,问道,“你是舍不得离开和安?”
景娴右手捋着搭在胸前的头发,眼睛渐渐红了:“我也很想这段日子能快些过去。”
乾隆将景娴揽进怀中,柔声劝道:“会过去的……无论如何,这一次,你都要跟朕去。骑马狩猎的日子,不那么难捱。”
景娴紧紧抱住乾隆:“四哥,我好想你。”
乾隆知道,她哭了……他突然很恨自己,恨自己的逃避。轻轻摸着景娴的后脑勺,他说道:“四哥在,一直都在。四哥再也不会离开你。”他终于见到了她的脆弱、不安与无助。却原来,那些‘清冷孤傲’也不过是她的伪装,夜里的人,最真实。
景娴微抬起头看着乾隆,说道:“四哥说过的话,将来也要作数。”
乾隆承诺道:“自然作数,朕是天子嘛。金口玉言,说一不二。”
景娴轻轻笑了。任是她再了解乾隆的‘多qíng’,此刻她也愿相信这句话他出自真心。将来……将来的事,只能用‘圣心难测’这四字来诠释了。她苦涩一笑,居庙堂之高当真是好事吗?哪里比得上人在江湖时的自在与洒脱。
☆、密谋
乾隆十八年八月初十,浩浩汤汤的队伍从京城出发,一路向北。乾隆骑着一匹深棕色高头大马,披在身上的斗篷不时被风chuī起,好不潇洒。景娴的马小了些,她身穿铠甲,披着一件银色斗篷,左手握住缰绳,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她藏进了头盔中,眉头微微蹙着。
乾隆侧过头看着景娴的侧颜,开口问道:“你有心事?不开心?”
景娴双眼直视前方,说道:“皇上,景娴有一事不解。”
乾隆拽了拽缰绳,放慢马速:“你是想问,朕何以要带着曹霑同行?”
景娴轻轻颔首:“曹霑在咸福宫中修书,又有小唐的手下时刻看守,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不带着他,朕心里不安。”乾隆直言道,“即便是带着他,朕也总觉着会发生什么事。”
景娴浅笑摇头:“四哥,这些年来,你过得战战兢兢。便是出行狩猎,竟也不肯放下心上的担子,你不累吗?”
乾隆哑然失笑:“朕活得‘战战兢兢’?”他拽了拽缰绳,“朕守着祖宗打下来的江山,不该如此吗?”
景娴楞了一下,眉头轻蹙,“‘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四哥,景娴明白了。”
乾隆释然般笑了:“你懂了就好。朕多怕你和老五、老八一样……”
景娴给了乾隆一记白眼,说道:“臣妾好歹是他们二人的皇额娘。何况,四哥你该知道你在臣妾心中的分量。”
乾隆听到这句话,心中的沉郁终于散去,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了下去,回头朗声朝着景娴说道:“景娴,你可还能追的上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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