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寒已经像是疯魔了一般,双眼中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乍一看一双眼睛都已经全变成了血红色。或许是因为内心过分激烈的qíng感,此时的他竟然稍稍挣脱了药力的制约,一直不受控制的身体都有了那么一点知觉,他用双手撑着地,一寸一寸地向天缺台的方向挪去。萧未凝看着他,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打算阻拦的手顿了一下,终归还是垂落了下来。
“重寒,别这样。”一旁单膝跪地一直没有出声地凌飞尘终于忍不住,他两步冲到重寒面前,颤声道。
“你上不去的,阿源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这样的。”
“让……开……”重寒一字一字地哑声说。
他是在场的人里,唯一一个灵力能与阿源的灵力相融的人。如果他能碰到她,她就还有机会。
☆、同承谴
隐隐的雷鸣声沉沉地在云层上翻滚,冷疏源伏在血泊里,她已然力竭,手里却仍紧紧攥着那把殷红的剑,一次又一次地撑着祭台想要重新站起来,却每每撑起几寸就再次砸回地上,终于无力地伏倒在地上,一层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白光莹莹笼在她的身体表面。重寒在死一般可怕的寂静中一寸一寸地往天缺台挪去,天上的雷云似乎是在酝酿下一波冲击,暂且偃旗息鼓,像一只yīn鸷的眼睛,冷冷地俯视着地上的二人。
“阿……源……”重寒终于到了天缺台下,那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死死压在地上,他两腮的肌ròu微微鼓出,抠在地上的手指尖上沾满了血。
重压之下他的声音非常微弱,原本是绝不该被人听到的,可天缺台上冷疏源的手指却抽动了一下,似有所感一般。
“阿源……阿源……”重寒伏在九级石阶上,浑身的筋骨疼得像是要碎了一般,他的身体上虽然没有伤口,却有血从每一寸皮肤下止不住地汩汩流出,他一声一声地唤着冷疏源,声音微弱。
他也已经不再有力气,天缺台上天威所降的巨力几乎压垮了他的神智,只是凭着最后一点执念硬撑着才没有彻底倒下。但他的手已经搭在了天缺台的边缘,感受到第二个人的气息,天赐之阵陡然光芒大放,数道金光刺穿了重寒的手掌。
血从重寒的掌下渗出,活物一般沿着天赐之阵的刻线向阵法中心的冷疏源流去。在血流汇入冷疏源身下的血泊中时,那层白光陡然bào涨。
近乎于炽白的灵光乍然而起,猛地将整个天缺台裹在了里面。
“这是……”天缺台下跪着的凌飞尘一惊,他扑到九级石阶下,却被两股力量狠狠地甩了出去,砸在人群里。
“少祭司!”众人齐齐惊呼。
“这是‘空无之力’!是‘幽浮’!”凌飞尘难以置信地喃喃,他双目圆睁,忽然不顾一切地冲向天缺台,“阿源!停下来!快停下来!不能在继续了!你会死的!”
“空无之力”克制yīnxing灵力,更别说是冷疏源所修习的至yīn灵力,她若全力催动“幽浮”,空无之力全面爆发,她必死无疑!
第二重天赐之阵只差一线就可填满,她若现在下天缺台,尚有一线生机。
一旦天赐之阵阵眼出现,天缺台封死,“焚天之劫”威力陡增,她就没有退路了!
与此同时,重寒借着刻线中的血将灵力送入冷疏源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毫无阻滞地汇入冷疏源的体内,再加探查后,他的双眼蓦然睁大了。
以往他虽然可以以灵力缓解冷疏源的痛楚,但却也只是不受“幽冥谱”的排斥,并不能真正融而为一。然而此时此刻,在天谴的重压下,他们二人的灵力竟然在缓慢地融合。
“幽浮”从冷疏源的身体里浮出来,那块玉玦上的白光越来越盛,渐渐地竟带了一丝赤色,那赤色仿佛一根根细线,丝丝缕缕地延伸出来,将二人勾连在一起。重寒可以感觉到冷疏源身上的生命力越来越盛,那是一种让人恐惧的蓬勃和力度感。
是的,让人恐惧。
这种程度的生机原本不该在任何人身上存在,更别说是冷疏源这种沉疴日久的人,这就仿佛是一个人行至末路后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炫目得让人窒息。
这就仿佛是……回光返照,最后的归宿必然是油尽灯枯。
那一瞬间,莫大的恐惧扼住了重寒的咽喉,他长长嘶吼了一声,手指猛然抠入了黑石中。
紧接着,灵力如cháo水般爆发出来。
他必须截断这些红丝,把阿源带下去!
在他的灵力完全爆发的刹那,“幽浮”的力量也释放到了极致。
天缺台上的压力骤然消失,重寒跳了起来,脚不沾地地冲向冷疏源,几乎是合身扑到了她的面前。与冷疏源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在重寒展臂抱住她的瞬间,他们身下突兀地浮现出了血红色的阵法刻印!
天赐阵眼已现,天缺台封,他们出不去了!
重寒面色陡变,他猛然抬头望向天空。沉黑的云端闪动着凛凛的银紫色电光,雷霆织成的巨网从云层中浮出,几乎遮蔽了天空,兜头向天缺台上的二人罩了下来。
“阿源,阿源!不——”凌飞尘面如金纸,他跪倒在九级石阶下,他把灵力凝聚在双手上,一拳一拳地狠狠打在天缺台外无形的灵障上。
萧未凝一个箭步抢身上前,死死扼住了凌飞尘的手腕。她俯视着几近崩溃的凌飞尘,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低低道:“太迟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帮他们了。
凌飞尘怔怔地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眶蓦然红了。
天缺台上,重寒似乎并不如何紧张,刚才冲向冷疏源的举动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半跪在地上,保持着一个拥抱的姿势,将冷疏源圈在怀里。
“闭上眼睛,阿源,马上就结束了。”他温柔地对冷疏源说。
冷疏源的qíng况看起来比重寒还要糟糕,她那一身祭服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就连发间也有血蜿蜒滴落。她撑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重寒。
漫天雷霆织成的绵密大网一分分bī近了重寒和冷疏源,雷霆降落的速度极慢,但他们却无处可逃,重寒深深地看了冷疏源一眼,他吃力地转过身,手上飞快地结印,在他们面前布出一道道的灵障。
等雷网罩落,他们还有这些灵障,若这些灵障被破,她的前面,还有他。
左右只是这一击,他当是不会死的。
冷疏源成撑着身体坐在重寒的身后,她低垂着双眸,一双沉黑的眼里竟似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他挡不住的。一个声音冷冷地在冷疏源的心底响起。
我知道。冷疏源漠然地想。
反正,不会让他去挡的。
重寒到底低估了天威的力量,九重灵障在他们眼前被一层层破开,凝如实质的灵障碎片无声而缓慢地炸裂,飞溅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重寒面沉如水,他挡在冷疏源的面前,半跪着,双手上绽放出刺目的光芒,直探向扑面而来的雷网。在他的身后,冷疏源一直垂落的眼帘倏然抬起,她眼下的莲花印骤然盛放,诡异的幽蓝色从她的心口蜂拥而出,霎时爬过了她的半边脸,在眉心汇成一点浓郁得几乎要滴下来的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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