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他们刚刚走出两步的时候,裴元灏突然又道:“回来。”
那两个人急忙又走回来:“皇上还有什么旨意?”
“……”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下去吧。”
我愣了一下,抬头望向他,可惜什么都看不见,而外面那两个侍从显然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但又有些模糊,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道:“那,皇上,还要寻找南宫贵妃吗?”
他倒也聪明,并不提“霍大人”。
裴元灏的声音有些沙哑,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不必了。”
“……”
“此事,不必再提。”
“是。”
一听说不必再提,那两个人也松了口气,急忙便转身离开了。
帐子忽的一下又落了下来,将寒风挡在了外面,却也将光亮挡在了外面,我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连一点光都感觉不到,只听见裴元灏的脚步声,慢慢的走向里面,然后坐到了chuáng上。
他的气息非常的沉重,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但又显得格外的绵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彻底的想通了。
我又将手里那只瓶子握紧了一些,然后慢慢的摸索着走过去,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
外面寒风呼啸,马蹄阵阵,连这片糙原都被震得瑟瑟发抖。
而帐篷里,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我听着他的呼吸,一会儿急促,一会儿又平和,好像这一刻他的心跳,过了许久,我才轻声说道:“陛下,真的不找了吗?”
他的声音显得很闷,好像喉咙那里压着什么东西:“不找了。”
“为什么?”
“……”
“就算她真的是昨天就离开了,在这样的雪原上,她也走不了多远,只要加派人手,巡查踪迹,一定能找到的。”
“不找了。”
“为什么?”
“找回来了,又如何?”
“她毕竟还是陛下的南宫贵妃。”
“却早已经不是南宫离珠了。”
“……”
我沉默了一会儿,将那只瓶子在手心里微微的转动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她仍然是当年的南宫离珠,从心,到感qíng,一直都是。”
“……”
“她没有改变。”
裴元灏沉默了下来,我感觉到他在看着我,而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哑声道:“但朕,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朕。”
“……”
“朕面对她,痛苦;她面对朕,恐怕也是痛苦的。”
“……”
“与其两个人都痛苦,不如,让她就这样离开了。”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说道:“那,霍联诚呢?”
提起这个人,他的气息才又乱了一下。
我知道,就算他可以放开南宫离珠,也不代表可以这样轻易的放任她跟一个男人一起离开,虽然现在还不能确认这一点,但仅仅是猜测,对他而言也是一项重罪。
男人,毕竟也有男人的尊严,更何况他是皇帝。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容许自己的嫔妃失踪,并且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官员。
这对他而言,是奇耻大rǔ,所以刚刚,他才会怒火中烧的让那些人立刻下去找。
但也是一瞬间,他就自己将这样的怒火熄灭了。
现在,似乎在他的心里又烧起了一点炭红,可他仍然非常的克制,只是呼吸紊乱了起来,我听见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才说道:“他的心思,朕早就知道,把他丢到陇南,也是想要给他一个警告,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qíng之所至。
即使平日里唯唯诺诺,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官员,也会有这样惊人的举动。
裴元灏沉默了许久,说道:“不管他们两个是一起离开的也罢,离珠先离开,他去追寻她也罢。”
“……”
“朕不想再追究了。”
“……”
“也不想再见到这两个人了。”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快掠起了一阵风,我听见他疾步从我的身边走过,一直走到门口撩起帐子,外面的风和寒意立刻灌了进来,我听见他说道:“从今以后,不要在朕的面前提到她。”
☆、2383.第2382章 你留下来,想要做什么呢?
帐子又一次落下,我眼前的光亮顿时就熄灭了。
那种一瞬间身陷黑暗的感觉让人有些无所适从,即使已经一天多了,但我还是不能完全的习惯,掌心里有冷汗冒出来,让我几乎握不紧那个瓶子。
过了好一会儿,把手心放在身侧擦了擦。
正摸索着要走出去,帐子又一次被掀开了,走进来的是素素,她慌的说道:“大小姐,你真的在这里,你吓死我了。”
我抬头望向她:“怎么了?”
“我醒来发现你不见了。”
“我不过是来这里走走罢了,哪有那么吓人。”
“可你现在眼睛不方便啊,万一摔伤哪里,或者碰上什么地方怎么办?这里又这么乱!”
她这样口没遮拦,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倒抽了一口气,我知道她无心的,也只是淡淡的说道:“好了,我知道了。过来扶我。”
她急忙跑过来,几乎是抱着我的胳膊。
两个人正准备走出去,她又好像朝周围看了一圈,然后说道:“大小姐,这里就是那个南宫贵妃的帐篷吧?我刚刚怎么好像听说,她不见了,而且——”
“不要胡说,这些事,不该你管的。”
“哦……”
她点点头,但又不甘心的说道:“大小姐,刘公子解毒不是还需要她——”
我说道:“回去再说。”
“哦。”
这一回,她就真的不再开口,小心翼翼的扶着我走出去,当走到门口,她伸手去撩开帐子的时候,我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而这一眼,只能望见沉沉的yīn霾,那种沉闷的气息仍旧未散,就好像她还在这里一样。
但我知道,南宫离珠是已经离开了。
虽然心里早有这样的感觉,她做出了那样的决定,bī着我发了那样的毒誓,剩下的人生她可还有什么价值,而我思来想去才发现,完全没有。
裴元灏的人生与她,再无gān系。
如果她要留下来,做一个装聋作哑,什么都不在乎的南宫贵妃,也不是不可以,可她终究骨子里还是骄傲的,曾经的天朝第一人美人,即使那美丽的皮相没有了,她还是愿意用人生的孤寂来保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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