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个原因,这个医馆暂时就成为了他们在扬州的据点,周围都派有重兵把守。
其实就算不把手也没什么,因为之前的战争已经死了太多的壮丁,闻凤析离开又带走了jīng锐,加上他们在城楼上斩杀了被俘虏的人,整个扬州几乎已经没有可以产生抵抗力量的人了。
这座城池,彻底成了一块砧板上任人宰割的ròu,但幸好,那一刀没有真的落下来。
我慢慢的走到院子里。
几乎所有的医馆内部的构造都差不多,这里也很像当初的回生药铺,只是这里异常的安静,听不到有任何正常人行动的声音,更不可能听到当年回生药铺里“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的壮烈高歌。
在这样的寂静中,我却反而更加敏感了一些,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最细微的悸动。
我低下头去,看向了自己的小腹。
直到现在,我都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更不敢相信在喝过避孕药,受到了那样的惊吓,甚至在雨中血流不止的折磨之后,这个孩子仍然存在,前几天在最虚弱的时候,可能任何一点震动都会让腹中这个小生命终结。
现在,他似乎要比之前安稳得多了。
轻轻的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种奇怪的感觉,让我自己都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孩子,不该出现。
虽然他这样艰难的留了下来,虽然生命的坚qiáng足以让任何人汗颜,可我还是痛苦,因为我知道,他不该出现。
甚至,我能预见到他的将来,除了痛苦,我看不到别的。
为什么,你要出现呢?
心里这样一想,那种难受就压抑得我快要喘不过起来,我急忙伸手扶着一边的墙壁,而花竹立刻带着两个侍女冲了出来。
“颜小姐!”
“颜小姐难受吗?我们马上去找大夫。”
我摇了摇头:“不必,我只是站累了。”
“哦?那就赶紧坐下吧。”
这个医馆的院子里靠墙的地方正好有一条石凳,他们扶着我过去坐下,而刚刚坐下,就听见身后的围墙外,传来了外面的人说话的声音。
“你是说,金陵的那些人,就住在这个医馆里?”
“没错,亲眼看见的。连那些大夫都被抓进来了,他们的家人这么说的。”
“哎,这些逆贼到底要gān什么?仗打了那么多天,还杀了那么多人,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嘘,你小声点,人就在里面,你想死吗!”
“……”
“要我说,再坏,也坏不过扬州府那个当官的。”
“你是说,闻大人——”
“呸,什么大人,敌人一攻进来,他就夹着尾巴逃跑了,丢下我们一城的人,这种人也好配做叫大人?”
“就是就是,这个窝囊废,要是一早投降也就罢了,拖了这么多天,死了这么多人,他倒好,临阵脱逃,把我们这么多人丢下!”
“亏我们以前还以为他会是跟刘大人一样的好人。”
“好人?好人不长命,像这种狗官才是祸害遗千年!”
……
听着外面那些人的rǔ骂,我的心慢慢的揪紧了。
只是在这里坐一下,就能听到他们这样骂闻凤析,我几乎已经能预料到,整个扬州城有多少人会恨他入骨。
这骂名,总还是落到他身上的。
看见我皱着眉头,花竹以为那些人的骂声让我感到痛苦,便扶着我,小心的说道:“颜小姐,我们还是回屋去吧。”
我自己也的确有些听不下去了,点点头,正要跟她们走,而刚一起身,就听见外面又传来几个女人的说话声——
“那个姓闻的倒也罢了,贪生怕死本来就是当官的长xing,我看最该死的,就是那个女人!”
“女人?哪个女人?”
“你们那天没看见?就是被人抱进城的那个。”
“我也看见了,一身的血,她是谁啊?”
“你们难道都忘了,当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来扬州赈灾,身边带着一个女人,安抚了很多流民。”
“啊,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她啊!”
“她怎么现在到金陵的叛——到那边去了?”
“谁知道呢?”
“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大概是看金陵那边的人有权有势,就过去依附了呗。女人就是这么水xing杨花!”
“我看哪,说不定咱们打了那么久的仗,死了那么多人,都是她在作怪!”
“哟,这是红颜祸水啊。”
“呸,什么红颜祸水,我看她跟那个姓闻的一样,都该天打雷劈!”
眼看着我的脸上一白,花竹吓坏了,急忙扶着我:“颜小姐,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一响起,外面的人似乎也听见了,立刻吓得一哄而散,花竹又气得想去跟他们理论,又担心我会昏倒,正焦急着,我咬着牙才让自己站稳了,轻轻的摆了摆手:“我没事。”
她急忙说道:“这些长舌妇,根本什么都不懂,只会乱嚼舌根,你可千万不要在意啊!”
☆、1671.第1670章 这一场仗可不好打了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苍白的脸上反倒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来。
被人误解,被人这样折r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说刚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有要去申辩,为自己讨回公道的热qíng,现在再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我只有冷漠和淡然,或者说更多的平静了。
虽然流言伤人,但其实我觉得更多伤的,是那些造口舌孽的人自己。
我唯一感到难过的,是闻凤析。
也许对于他这样的武人来说,宁肯在城破的时候战死,马革裹尸,也不愿意被人这样rǔ骂,但偏偏是我,让他被推上这样的风口làng尖。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听见我叹气,花竹更紧张了,以为我是听了那些话之后生气,生怕我的心qíng不好影响到胎儿,急忙说道:“颜小姐,不要听那些话,跟这种人没有道理可讲的。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
她和那几个侍女急忙扶着我就要回之前的小楼,可就在刚刚走回去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为什么你要放过扬州的人?!”
我的眉头一皱。
这是邪侯奇的声音。
他好像是在质问?
不过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没有开口,而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邪侯奇冷冷的说道:“难道就为了那个女人?”
“她的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裴元修的声音很低沉,虽然是被人质问,但似乎也没有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什么不悦,只是很平静的陈述了这件事,邪侯奇也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就是为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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