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我这么说,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没事,可大家昨晚肯定都是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扣儿的眼角也有些红红的,而其他几个侍女更是哈欠连天,一看就是一整晚都没睡过觉的,妙言抬头看着他们,他们也吓得急忙跪下:“公主殿下恕罪。”
妙言说道:“我怎么会因为这个怪罪你们呢。不过你们不用怕,我父皇在这里,他会让人保护我们的。”
“是……”
我看着她虽然成熟,却还是有点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扣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jī丝粥奉到我面前,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睡的?”
扣儿道:“一直念佛到早上,刚才睡下。”
“让厨房准备点热粥,随时给她送过去。”
“奴婢已经吩咐过了。”
“嗯,那就好。”
我没有问皇帝那边怎么样,想来一夜酣战之后,张子羽他们肯定要先来汇报战果,自然也是守城成功,就是不知道到底伤亡如何。
妙言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我回头一看她,柔声道:“别吃得那么急。”
妙言道:“我想快点吃完,然后去城门口看看,去帮忙。”
扣儿微微睁大眼睛:“公主殿下还要去啊?”
“我当然要去了。”
“可是那里——只怕不会像之前那样。”
“哪又怎么样,我不怕的。”
看着妙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扣儿有些担心的看了我一眼,我淡淡的点了点头,妙言经历的要比任何一个生在皇城中,长在深闺里的公主、千金小姐都更多得多,我也相信,经历一些事qíng会让她越来越坚qiáng。
扣儿见我也是这样,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不一会儿,早饭吃完了,妙言便急匆匆的从柜子里拖出一个包袱来,那里面是她让人准备好的一些伤药和绷带,正在我们准备出门的时候,玉公公又过来传话,说裴元灏下令,官署里的人可以任我随意调派,我便又去征集了几十个人手,在保证官署内正常事务不会受到影响的前题下,让扣儿带上他们跟着一起去了。
马车还没到城门口,就先听见了一阵呻吟哀痛的声音。
妙言急忙蹭起身来,撩开帘子往外看去。
只一眼,就听见她低呼的声音。
我没有往外看,但也能听到跟着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些侍女发出的惊呼声,甚至有一些人都不忍去看,马车再往前走了一段,我感觉到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但车夫已经在前面说到:“颜小姐,公主殿下,马车恐怕是过不去了。”
而那些呻吟声,已经近在咫尺。
我说道:“那就别往前了,我们过去。”
“是。”
马车停了下来,扣儿他们急忙扶着我和妙言下了车。
第一脚,就踩在地面上一滩血迹里。
我慢慢的从马车后面走了出来,入目所见是一片láng藉,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我们脚下的这条大路上,数不清的伤兵躺在地上呻吟着等待着治疗,地面被他们伤口上流淌下来的血染得血迹斑斑,好像这座城市都在流血。
而伤口,就在前方的城楼上。
我带着妙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她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只沉默的看着周围那些伤兵们,等到了城门口,才看清高大的城门上顶着好几根巨大的木板,还有两根粗壮的木柱子抵在上面,应该是昨夜城门被攻破了,他们奋力搏杀守住了这里,现在正在抢修城门。
地面上,满是散碎的木屑和血迹。
城楼上,有一些人正在清扫战场,用木桶装水冲刷着地面,血红的污水沿着石阶往下流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甚至还能看到,城墙垛上一些明显的缺口,应该是攻城的时候留下的。
不敢想象,昨夜,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们都没有说话,而有几个脆弱胆小的侍女看到这些qíng形,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而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忙乱,夹杂着一个人痛苦的喊叫声,转头一看,是一个大夫正在救治一个伤兵,那人的腿被砍断了,需要fèng合伤口,痛得不断的嘶吼挣扎,旁边的人几乎按不住他。
妙言急忙说道:“我过去帮忙!”
扣儿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跑过去,又回头看着我:“颜小姐,公主殿下她——”
我平静的说道:“你也过去帮忙,顺便看着她就好。我的女儿我知道,她是够坚qiáng的。”
扣儿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转身也跟着妙言跑了过去。
剩下的那些侍女,我吩咐他们一些人去帮着熬药,一些人去帮着清扫战场,自己带着一些会处理伤口的帮忙救治受了外伤的士兵。
这一战,比之前那一晚的偷袭,更惨烈。
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次打退了进攻的士兵,可是从城楼上清扫下来的破碎的兵器,还有周围房屋顶上,茅糙堆上扎着的箭矢就能看得出来,胜京的人马在这一次攻城战中非常的凶悍,能够固守,也实在不易。
就在我为一个伤兵清洗伤口的时候,听见前面一个巷子里坐着等待治疗的伤qíng比较轻的几个士兵在低声说着什么——
“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是啊,你看昨夜……”
“听说还有一路军队没到了,等到他们全都到齐了,只怕——”
随即,听到了一阵叹息声。
有的时候,伤痛和因伤痛而起的呻吟都不会让人感到无助,但一声叹息,却足以让所有的勇气和力量丧失,我虽然看不到那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神qíng,可能感觉到那种浓浓的挫败沮丧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小小声的说道:“连京城都丢了,一个小小的临汾城,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我看,最多也就坚持到皇上离开吧。”
“哦?为什么?”
“难道你们以为,皇上会一直留在临汾吗?”
那句话让所有的人jīng神都微微一凛,立刻有人问道:“难道不是吗?”
“你们也别太天真了,看看现在临汾的这个样子,如果再围困下去,再来几路大军,只怕临汾城都要被削平了,怎么可能还守得住。”
“那,皇上如果不留在临汾,他会去哪里?”
“你这还看不明白,皇上从京城到太原,然后到临汾,这一路往西南走,再走,该走到哪里了?”
“……莫不是,他要入关中?”
“我看关中也未必守得住。”
“难道是——”
立刻,大家的气息都紧绷了起来。
我的眉头也微微一蹙,正好这个时候我已经帮那个士兵清洗完了伤口,我让他躺好不要动,自己慢慢的往那条巷子口走去,屏住呼吸听那里面传出来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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