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无邪_暮舟迟【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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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却是一点点暗了,窗外渐渐风雨飘摇。

  离大婚的日子愈来愈近。

  ☆、大婚

  绥朝明治十七年十月廿八,忠毅候林齐之女嫁宁合王世子为妻,满城达官贵人、世家子弟皆至宁合别苑赴宴。

  回别苑前,他们需先入宫行礼。林又卿盖着红盖头,右手轻搭在喜娘手上,一步步端庄而缓慢地走着。跨过火盆,迈过门槛,入了宫中册封行礼常用的坤仪宫。她盯着大理石砖地上水墨画般的纹样,按着礼官的指示,拜天拜地拜高堂。礼仪繁琐,林又卿只觉腰酸背痛,可她知道,俞怀安就站在她身边,虽然不能说话,心里却仍因此浮上浓浓的喜悦。

  礼官拖着长音的一声“礼——成——”之后,林又卿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们就这样成亲了吗?从此以后,她真的,就是他的妻了!她忽而听见自己心如鼓擂,脸颊也开始微微地发烫起来。可是一切都是这样的顺利,顺利得使人在喜悦下还不由得有几分忐忑。

  因乐师们皆随诸人留在宫外候着,此时的喜堂很是安静。贵妃道:“皇上,他二人在这宫中拘束着,想来也不自在。礼既已成了,不若早些放他们回去吧。怀珹和怀玦都已先去了别苑,正等着他们好好闹一闹呢。”

  皇上笑道:“爱妃说得正是,朕年纪大了,倒忘了他们年轻人爱热闹。”又对站着的几人说:“既如此,你们便去吧。怀安,朕只等着抱侄孙的一日了。”

  “你们新婚燕尔,往后要互相敬重,彼此包容才是。”皇后亦和气地叮嘱。

  俞怀安、林又卿二人一齐跪下应是,谢了恩,复又出宫随着迎亲的车队往别苑去。

  此时的宁合别苑里,直比朝堂更局势复杂。内堂中,左相司徒璧和右相叶坤正对坐饮茶。两人你来我往地谈论着各地山水风光、诗词歌赋,倒像是故jiāo好友般,叫人全然看不出他们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三皇子与四皇子在大厅饮酒,另有各家公子在下首作陪。三皇子素来有礼贤下士之名,此刻亦含笑与众人jiāo杯换盏。四皇子只同司徒家嫡子司徒毓谈笑,并不理会旁人。

  女眷席上,司徒夫人带着女儿司徒嫣,正和叶夫人聊着绣花样子一类的家常琐事,众人都陪着说笑。不时有人奉承几句,称司徒嫣花容月貌、娴静温柔,甚至有人yù为其说亲,司徒嫣只矜持浅笑。

  叶夫人没有女儿,她的儿媳绾柔公主伴在身侧。绾柔公主系德妃所出,德妃母家没落已久,连带着膝下的皇二子也无甚势力。可皇上共只有二女,长女绾柔,次女乃皇后所出的灵徽公主。皇上对这两个女儿都甚是宠爱,加之绾柔公主自幼聪慧,皇上曾亲言:“儿女之中,唯绾柔最得朕心。”是以当日皇上将绾柔公主下嫁于叶贺之时,皇后曾屡次yù劝阻。此刻她坐于叶夫人身边,行止间尽是皇家风范,不怒自威,司徒夫人只暗恨她竟嫁去了叶家。

  里间诸人正各怀心思之时,外头浩浩dàngdàng的迎亲车队归来,一时间礼pào声不绝于耳,烟火满天。众人或赏烟火,或起身相迎、彼此见礼,极尽喧哗。依礼,俞怀安需留下招待宾客,是以喜娘先搀了林又卿入新房。

  前头侍女引着,穿过长长的回廊,嘈杂之声渐趋微弱。到新房门口时,里头伺候之人齐齐跪下行礼道:“参见世子妃。”

  林又卿盖头还未取下,只道:“都起来吧。子衿,看赏。”

  子衿从袖中取出早已备下的金瓜子,留在外头分与众人。喜娘扶了林又卿进屋在喜榻上坐下,退开几步唱起喜歌来。歌毕,子佩拿出两锭金子,赏了两个喜娘。喜娘眉开眼笑,又说了许多吉利话。

  林又卿唤过子佩,轻轻嘱咐:“你去外头找大哥。嫂子的产期只怕就在这两日了,你叫他早些回去陪嫂子吧。”

  子佩应了,默默往前厅去。林又卿坐在屋里,满脑子都想着,如今既已大婚,接下来可要好好想想如何让皇帝准他们回桐州。京城里,欢喜也都是掺着不安的欢喜,只有桐州,才是令她纵qíng欢笑的地方。

  她命子衿在守在门口看着,自己先靠在chuáng上略眠一眠。连日来她忧思甚重,今日更是天不亮就已起身,着实是困乏了。此刻望着屋里燃着的龙凤双烛,想着桐州的景致,她心下稍稍安然,很快便半倚半靠地睡着了。

  外间,子佩寻得林又珩,对他说了林又卿的嘱咐,林又珩道:“我知道了。你回去跟小姐说,让她不必担心,更叫她勿要忘记我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但子佩走后,林又珩却并未回府。他心中其实并非不挂心淑良郡主,只是三、四皇子两派明里暗里素来不对盘,今夜两方人马齐聚,他总觉得是要出什么事的样子,恐自己若不在,四皇子xing子冲动吃了亏,是而不敢离开。

  “来人啊!抓贼啊!来人啊!”忽然有人大喊起来,声音竟是从内院传来,席间一时骚乱不已。众人正互相询问发生了何事时,却见一个男子踉踉跄跄地从内院跑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忽而攀上墙边一棵树,似yù翻墙而出。那男子身后两名侍女追逐而出,一边跑一边喊着“抓贼”。

  俞怀安急命几个小厮去捉住那男子,离得近的几个世家公子也纷纷上前帮忙。那男子不停闪躲,终究势单力薄,很快被捉住,被小厮们拿来绳子捆了个严实。

  于是俞怀安、林又珩等皆上前查问,那两名侍女连忙跪下,其中一个道:“世子恕罪!方才奴婢们去厨房取甜汤给世子妃用,路过世子的书房时,听见里头有响动,觉得奇怪,便入内查看,却不想见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揣了些东西在袖里。他见了奴婢二人,慌得立刻向外跑,奴婢们拦不住他,只得一边喊叫一边追出来。惊扰了喜宴,奴婢们有罪。”说完二人皆叩首。

  俞怀安微微皱眉,道:“起来吧,此事不怪你们。”说完向着那被捆了的男子走去。林又珩隐隐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对,又一时间想不明白,只得先跟上去。

  那男子被几个小厮摁着跪在地上,垂首不发一言。小厮们将从他身上搜出的物件双手呈上,却是一枚宁合别苑的印鉴以及几封别苑与桐州那边的往来信件。

  人群里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这不是梁大人身边的侍卫么!”

  林又珩闻言,心里咯噔地一沉,便晓得大事不妙。这男子若真是吏部尚书梁康的人,梁康只怕要职位不保。可这梁康的女儿做了四皇子的侧妃,他与四皇子过从甚密,人尽皆知。如此一来,不但四皇子对吏部的控制会大不如前,四皇子的声名恐也要被带累,皇上那里更是会责怪!

  林又珩的心思正千回百转之时,却听叶翰质问那男子道:“是谁派你来的?可是梁大人?”

  那男子依然沉默不语。此时,三皇子与四皇子走了过来,询问发生何事。俞怀安简单说了几句,四皇子立时脸色一变,与林又珩对望一眼,二人俱是不安。

  林又珩心中有些疑惑,梁康为什么要去偷别苑的印鉴?若是四皇子的吩咐,自己没理由不知道;若不是,梁康又怎么会擅自行动?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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