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了监牢的最里面,崔捷侧身让开,皮慎往前一步就看到了半躺在糙堆上的皮安。他看着皮安láng狈的样子,扑在木栏上,凄声喊道:“安叔!”
皮安再闭目养神,这会突然听到了皮慎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大郎?真的是大郎。”皮安赶紧翻身撑起身子,往牢门口蹭了蹭,将手伸了出去。
皮慎拉住了皮安的手,落下泪来:“安叔、安叔你,你怎么。”皮慎说不下去了,哽咽着只是流泪。崔捷往后退,陷入了yīn影里。
皮安拉着皮慎的手:“大郎,快别哭了。你现在不好出门,我有话对你说,说完你赶紧回去。”皮慎闻言,擦了擦眼睛,听皮安要说什么。
“我恐怕是必死无疑了,”皮安止住了皮慎开口:“你三叔最多打板子,或者有些处罚。我只是皮家的家仆,又出卖了主家。还知道当年的旧事,又在过堂的时候说了假话,最少也得好些年的苦役。”
皮慎虽然年少,但也清楚苦役就是要人xing命的,甚至是让人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他打起jīng神,不再落泪,仔细的听皮安的话。
皮安的声音压得很低,牢门外十步之外恐怕就听不到了。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家里,老丈想要长房和三房分家。大郎,你一定要记着,如今你父亲已经不在了,安叔也没法护着你。你是长房长孙,是正经的承重孙,家产倾向你是应该的。倘若老头子分配不公,你就去寻陈家。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qíng,陈家一定想要和你退婚,陈有信那个人一向假惺惺。你去陈家就请他出面做个旁证,来看皮家分家,之后你就答应以举家搬迁之类的理由答应退婚,绝不牵累陈家小娘子。还有,”
皮安喘了一口气紧接着道:“你现在守孝,大娘孀居,家里必定还是老丈做主。老人们都还在,说是分家,可是三房未必就真的搬走。所以,虽有孝道,也可不要让自己太受委屈。家中大郎的心腹还是有的。倘若对方太过分,压的长房受不了了,就叫他们为你一搏!”
话音未落,皮慎猛地看向了皮安,喃喃道,安叔。
作者有话要说: 嘛,有些行为往往都是相似的。
☆、所思
皮安捏着皮慎的手:“大郎、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记住!”
“安叔……”皮慎知道皮安这都是一腔关切,但他不明白这种qíng况下是什么事qíng让皮安这么不安,认为祖父一定会亏待长房。可是时间来不及了,皮安使劲甩手,让皮慎赶紧离开,大牢yīn森不好久待。
他让皮慎快走,皮慎推拒不过,他也的确有些害怕,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让崔捷送出去了。
皮慎离开不到一息的功夫,就在原来崔捷站的地方,黑暗里站出两个人来,正是樊路和祁霞。祁霞看着远去的两个人,低声道:“可怜你一腔忠心,不过那位大郎似乎还有点糊涂呢。”
皮安淡淡道:“大郎虽聪颖,然而毕竟没经过这么多大事。”他看了看祁霞,突然笑道:“是不能和大娘相提并论了。”
这话说的有些怪,祁霞挑了下眉毛没接话,就听皮安说道:“只是我看令弟年纪也不小了,有你这么个姐姐,呵呵。如今还好,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樊路觉得这话已经有些意有所指的过分了,他站出来刚想制止一下,就听祁霞开口。
“呵呵,我和舍弟嘛,自然会更好。”祁霞反唇相讥:“再不济还有舅舅们,小弟又和表妹订婚。我是没什么好犯愁的。可惜了大郎,陈家退婚。皮家的名声不比过街老鼠好多少,以后恐怕也没什么好姻缘了,不知有没有那个运气也有个表妹愿意许给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年皮慎的母亲是从东南远嫁来同安,舅氏天高路远。万一皮家有个什么,能不能像刘家照顾祁氏姐弟一样,皮安心里根本没底。他无奈的笑笑,形势比人qiáng啊,争个口头意气有什么用呢。
皮安叹了口气,便开口问道:“大娘今天到底想问什么,不妨直言。”
祁霞也不客气,放弃无谓的争论,直接问:“这些年来,我从方方面面听说了很多关于我父亲这桩官司的事qíng。可是涉及皮健,只有你最清楚。我只想原原本本的知道,事qíng是怎么发展到最后那一步的。”
皮安明了,反正事qíng已有定论,双方心知肚明。他也就实话实说了:“大娘应该知道一句话,自古同行是冤家。令祖父当年在同安扎下了根,其实靠着的也是王记制糖坊,原本就是同安的老牌子。”
看祁霞点头,他才从后来王记崛起,皮家制糖的生意受到了冲击不说。随着祁霞祖父祁富的买卖越做越大,皮家整个在西市的铺子生意都受到了影响开始往下说。
虽说皮老丈和祁老丈两个人从来没在公开场合撕破过脸,甚至两家的女眷虽然jiāo往不多,可也算是熟人。偏偏两家的儿子,天生合不来。
其实这么多年之后再回想,皮安觉得皮健和祁祥合不来太正常了。一个是皮家长子,底下的弟弟们不是夭折就是有残疾,他是正正经经的继承人,长兄脾xing特别重,也不大让人。
而祁祥更不消说,祁家的独生子,金贵着呢。这么两个人碰在一起,自然互相不肯相让。小时候还好,只是每人带着一帮人互不理睬。等到年纪渐大,知道了对方家里和自己是同行,还发生冲突。血气方刚的少年人,闹起来只需要两句合不来的话。
皮安慢慢的和祁霞回忆当年皮健和祁祥彻底翻脸的因由,可是连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本来只是互不理睬,后来就发展到了动手打架,最后就是使劲浑身解数的明争暗斗。闹得太久、芥蒂太深,可是当事人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是因为什么事qíng闹起来的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二人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嘛,也都稳重了下来。可是这个时候祁家的买卖越做越好,相对应的就是皮家的买卖日薄西山。皮健绞尽脑汁,使劲浑身解数的想要扶起自家的生意。
说来也是冤孽,祁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出,gān脆就把皮家的制糖坊卖给王记好了。这当然被皮健拒绝了,祁祥当时年轻气盛讥讽皮健根本不会做生意,将来皮家一定会毁在他的手上。这话太重了,皮健就此彻底的恨上了祁祥。
又过了些年,就到了罗才就任同安知府,这才牵出了那快汉瓦。祁家有祖传汉瓦的事qíng同安城里知道的不少,皮健当时也想打听打听新任知府喜欢什么,这才找上了陈良。也是从陈良这里知道了知府在寻汉瓦想给罗大将军贺寿。
讲到这里,皮安就看着祁霞道,后面的事qíng你就都知道了。大郎将消息传到了樊路耳朵里,樊路去找了令尊。令祖父将汉瓦给了知府,最后……
祁霞也不管gān不gān净,靠在了大牢的墙上,觉得这地方yīn冷yīn冷的。皮安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说了一句,大郎不是存心想要害死令尊的。
“……我还得谢谢他没有存心作恶?”祁霞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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