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听来,这首《明君歌》倒也是好听,凄婉中天然掺着一股浑厚,好似异国弦乐般吸引。只消闭上眼,便不禁能想象到一个悲凄却又美丽动人的女子,抱着一把胡琴,于风霜雨雪中,猝然而立。
曲罢,石崇将手按在琴弦之上,似是在体会着那琴弦的余响动dàng。偏头与我问道:“你觉得如何?”
看他那讨巧的模样,便知他对这《明君歌》抱了好大的期望,如若我不说好听,他许是又会生气。可我才不在乎他是否生气,照实道:“一般般喽!”
石崇眉头一皱,我当即退后,他却缓之一笑,与我点头:“听了你那《无忧曲》之后,我是觉得这《明君歌》一般般,不知怎的,少了些仙气,总是觉得,俗的很,看来我还是要好好钻研钻研,将这曲调修改一二。”
我无趣着晃了晃头,握着手中木笛准备离开:“那你好好钻研钻研吧,我要回去了。”
他忙握住我的手,手心传出滚烫的热度,惹得人心慌:“你不陪着我?”
我抽出手,刻意不去看他:“我gān什么陪着你?无聊死了。”
他则像个受了委屈的婴孩,咬着下唇与我低声道:“可是珠儿你也没有事不是吗?就在这里陪我钻研一二不好吗?我还想要多与你说说话。”
他声色俱软,令人听了不免心疼。我本心里存着的那些恨,被他如今这般嗔溺,全数冲刷个gān净。心头一软,竟真就留在他身边,陪着他钻研起来。
但终究,我只是在姥姥的指点下,擅长chuī笛子,识了宫商角徵羽罢了,这些琴音乐理,我一窍不通,只听他时而弹奏起一段,我随随便便评论一番:“这个好听…这个不好听……”
很快入了夜,我实在困得不行,却见他越发亢奋,趁着小糙不知第几次走进来换茶的功夫,我起身道:“我困了,我要去睡觉了,你要是还想钻研,就自己钻研吧!”
他复露出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你不陪我了?”
我狠狠别过头去,眼睛已疲惫地睁不开来:“我真心累了,再不让我睡觉,我真就死了!”
“别总说什么死不死的!”他不甚严厉地教训我一下,转即拉着我往楼上走去:“既然累了就去睡吧,我今夜在这陪你。”
不知不觉,我与他的关系,竟突然好了起来,原本堆在心中的恨,又哪里去了?
而究竟这关系是如何修复的,我自己都不知,只觉莫名其妙。低眉望向他挽着我的一双手,心中疑惑着,此刻反应过来,将他狠狠推开,会不会有些怪?
☆、第三十四章
可我本该恨着他啊?想到就在前夜,我还举着剪刀,想要杀他的呢!可怎么如今……
这短短两日,是什么改变了我?是潘岳的话吗?还是他对我这无微不至的关心,又或是,那一大盘好吃的huáng酒鹿ròu?
怎么突然之间,我便不肯对他发脾气了?我果真放下了对他的那些仇恨吗?这怎么可能呢?
算了!总归在他心中,我都是一个疯女人了,那么怪一点又有何妨。我想,自己兴许是一时糊涂,终归不能放弃对他的恨,忽地抬手,便将他推到了一边,自己直直往楼上走去。
他很快跟上来,蹦蹦跳跳地像只猴子,于我身前身后来回绕着:“珠儿这又是怎么了?”
我眯着眼睛,努力不去被他神qíng所惑,义正言辞道:“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他仍站在我身边,见我如此,追问道:“这又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
我将手抱在身前,固执撅着嘴巴:“你走开啊!我已经忍你一天了!你还不走开!你不要以为对我好一点,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始终恨着你啊!”
我说着,煞有其事地坐到chuáng边,眼盯盯望了他一眼,掉过头去不再说话。
他于我身后逗留良久,才终于上前,坐到我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我知道,你恨我,但是现在不是困了吗?那便睡吧!”
我确实困,眼皮都有些打架。但他若是不离开,我又怎么能安心睡去。且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分上,我又怎么能不和他再吵一架:“你走开啊!你走开我才能睡。”
他仍温声细气,令我听了不住心软:“天都这么晚了,你还让我回去睡吗?我的别苑离这好远呢!便让我睡在你身边不好吗?”
我用力摇头道:“不好!我才不要让你留在我这里!你走开啊!”
我说着,复推了他胸膛一下,只因疲累,浑身乏地要命,力气也不是很大。见他又笑盈盈走过来,闷声喊道:“我说了让你走开你听不见啊!你去芳华楼吗!这里离芳华楼又不远!那里的姑娘也多,你gān嘛总是守在这里?”
他神色一木,于我脸上一扫,怨妇似的嚷嚷道:“哪有你这种女人,整日里盼着自己的夫君往别的女人那里去的?”
我冷哼一声,因着对方qíng绪变动,反倒起了兴致,与其道:“夫君?你算是哪门子的夫君?一夫一妻才算是,我不过是你的宠妾罢了,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吗?”
他眨了眨眼,眼角扯出一丝异样qíng愫,复凑近我,深qíng款款道:“我说我将你当做我的夫人,你信吗?”
我猛地摇头:“当然不信!你这种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你就不会学学潘岳?好歹他也是你的朋友,可为何你们二人对待感qíng,差距如此之大?”
他收身,半身靠在象牙chuáng柱前,与我审问般道:“看来你今日与潘岳聊了很多?”
我扯过眉眼:“我好奇啊!上次偷听了你们说话,便很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听他讲了自己的故事后,如果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他这人,真是足够钟qíng专一!”
石崇挑了挑眉,与我问道:“他与你说了他与其夫人的事?”
我点头,复与石崇狠狠瞪了一眼道:“不过他的话我也不敢全信,毕竟你们二人是如此好友,你不能博得我的信任,他自然也不能。可就算不信,我也觉得,他口中的那个潘岳,才是良人!”
石崇轻佻一笑,与我冷讽道:“你莫不是看上他了吧?我就知道,不该跟长成那副模样的人做朋友。不过你也别想了,潘岳对亡妻一心一意,任是真的仙女下凡,他都不会再动qíng了。”
我无奈翻起白眼,摇晃着脑袋意图保持清醒:“谁看上他了?长得好看就一定要喜欢吗?你长成这个样子我不还是……”我顿了顿,望见石崇神qíng一滞,才发觉自己话说的有些偏,转即忙道:“总之!我就是觉得,潘岳这样专qíng的人才是好的,你养了几百号宠妾,便是错的!”
石崇嘴角弯起,深邃迷人:“那照珠儿你的说法,我要将那些宠妾全都休了,你才肯满意吗?”
我越发觉得不对劲,沉默良久理清思绪,复与石崇道:“你说什么?你休不休那些宠妾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坏蛋!是个骗子!所以我不喜欢你罢了!还有!我不想见到你,你快点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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