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我掉过头去不再与他言语,潘岳亦固执着自己的想法不与我jiāo谈。待石崇从远处回来,望见我二人背对而坐,兴致勃勃道:“珠儿与檀奴在玩什么?”
我二人均不应,石崇便很别扭地坐到了我二人之间。发现我身上湿漉漉的,复开口问了我二人几句,却仍没人应和。
石崇懒得尴尬,只好命船夫打道回府。
☆、第四十八章
后听说,潘岳为了躲乐家小姐,折回洛阳城。我许久不见他,心里反倒舒心,气消过后,自忐忑着,潘岳若是再回来,与石崇说我的坏话可如何是好?
但担心久了,很快也便将这事放了下去,潘安很久没再回河阳,石崇偶然问我,那日发生了什么,我也只是与他说,我看了一场乐家小姐跳河的好戏,顺便跳下河把乐家小姐救上来还吻醒了她。
石崇忍俊不禁,没正经与我道:“不知珠儿第一次吻女子,是什么感觉?”
我故意气他道:“没什么感觉,和吻你差不多。”
石崇笑容僵在脸上,复缩在一旁,与我委屈道:“看来珠儿是嫌弃我了……”
我见状,忙上前,好好哄着他不要担心。几次三番,才意识到石崇这家伙不过在做戏,意图让我对他好些,总是故作委屈着,我便也不搭理他了。
可他却不肯服输,变着花样令我好好关心他。我虽多数时懒得理他,不过见他对我如此费尽心机,难免有些小感动,偶尔也会故作中计,真心真意地对他好些。
便是如此,两年时光匆匆而过,我陪着石崇,看他从青丝熬到白发。中途复职过一段时间,不过因得罪了什么人,差点又免了官。好歹有之前提过的那位贾谧贾大人照应,石崇在朝中仍旧风声水起,只是他看起来烦心事多了些,更加喜欢在金谷园大摆筵席,邀请些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凭借劝酒斩美人,差不多斩光了芳华楼大半的姑娘。且因我守在石崇身边而没有新的姑娘入门,这金谷园中的女人开始慢慢减少。
转眼至了石崇五十岁生辰,他决定给自己办个寿宴,宴请了河阳县至洛阳城大半的文人墨客,其中不乏有几个他特别厌恶的人,但他不在乎,他总是说,人多才热闹。且他如今真是老了,反倒不来问我,自己是不是老了这个问题。我想,他许是恐慌问了,但我心中,却已然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眼见宴会将至,若说只有金谷二十三友倒还好,可如今宴请了太多的人,我便不想去凑这个热闹。趁着宴会开始前,令小糙与石崇称说我病了不能赴宴。石崇却当了真,急慌慌来瞧我,差点将宴会取消。
我只好照实道:“我只是不想去罢了,给你个台阶下,你却又来恼我。”
石崇一如往常拥我入怀,眼中尽是宠溺:“既如此说,直说你不想去便好了,怎么敢说自己生病,这让我多担心?”
我被他弄得欢喜,挨在他怀中,真心不想让他就此离去,可眼见宴会就要开始,他这主人翁又怎么好不在,便急急催促着他前去。他复吻了吻我,才不舍离去。
我独自回身,无趣地坐在窗边赏花。时值六月,庭前的chūn晴牡丹开得艳烈,我却惦记起绿罗村来,也不知,姥姥,舅爷还有明月他们怎么样了。这石崇之前明明说好了,有时间会带我回绿罗村看看的,可将我一骗入这金谷园,便彻底没了念头。好歹我是真心喜欢他,不然的话,可真要恨死他了。
这般想着,窗格处忽飞来只粉翼蝴蝶,斑斓着迷迭香气,于我眼前盘旋,像是不怕人似的。我觉得有意思,便伸手去捉它,它却扑扑飞向我腰间,顺着跟无形之线绕了圈,飞向远方。
我下意识低下头,从腰间抽出木笛,心想,这蝴蝶莫不是在提醒我些什么?
说来,我许久没chuī笛子了,因我每次chuī笛时,便不免想起石崇的《明君歌》,明明那曲调没有《无忧曲》动听,可却莫名地,更为动人吸引。我自想要chuī出那般感觉,可每次chuī着时,都不知怎么搞的,脑子里除了曲调,什么都想不到。自然chuī出来的曲子,什么感qíng都不带,只调子好听罢了。
我将手指按在笛身之上,一下下变换指法,渐渐熟悉起来。一时心中百感jiāo集,复将木笛搁在嘴边chuī起。
可我自清楚,这木笛一出声,我的脑子便像是被什么忽然挖空似的。一时捉不住任何感qíng,反倒烦乱,笛子错了音,索xing止了调子不再chuī奏。
为何我在chuī笛时,不能想一想对石崇的喜欢呢?或者是怀念一下绿罗村也好,为何我chuī笛时,总是不住专心,除却指法与曲调,什么都想不到?
思及此,我不免叹出口气,脑袋轻轻撞到窗格处,眉眼掠过时,远远望见一素衣身影。
我正好奇,这是哪个不识相的富贵公子迷了路,跌撞进了崇绮楼,便被映入眼帘的一张清冷脸庞惊到。
潇潇肃肃,风清玉举,说的应该就是这样一张脸了吧,真是好看。
我这般痴痴望着,便见对方已至眼前,隔着鎏金窗格,与我问道:“绿珠?”
我收身时,特意捂了捂嘴,发觉没有口水掉下,方与对方反应道:“你认识我?”
他复上前一步,探手抚上我脸颊。我一愣,正犹豫,看他这么好看的份上要不要避开,便听他与我道:“我好想你。”
我这下彻底懵了,上下看了两眼这人,想若是曾几何时与他相识,便是失忆也不该忘记啊!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我着实不认识啊!再者,他如今这番行径,若是让石崇那家伙看见还了得?
于是乎,我猛地一抬手,便将对方的手打开,偏身道:“你是什么人?敢来崇绮楼放肆?”
他却木住,清冷而不乏柔qíng的眼忽闪,仍痴痴与我道:“绿珠,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肯定地摇了摇头道:“见都没见过你,怎么可能认识?”
他像是受了重创般退后两步,与我苦着一张脸,憔悴道:“为何…为何…不!你不是她!”
我惊住,复瞧了瞧这人,虽说好看,但算来也应有四十多岁,且平日里必定没石崇喜爱保养,眼角额头处的皱纹在神qíng紧张时分毫毕现。
我想着,其中许是有所误会,我可能长得像他之前认识的什么人,他才会如此反应,方与其认真道:“我叫梁绿珠,是石崇的姬妾,你恐怕认错人了。”
“梁、绿、珠?”他一字一顿念着我的名字,似是在分辨,半晌,与我问道:“看姑娘的样子很是年轻,冒昧问一句,姑娘如今年方几何?”
我自欠身与其道:“二十二,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他霍然收身,清冷眉眼下透着疑虑重重,我待了多时,终熬不过,与其追问道:“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抬头,复望了我一眼,哀伤地晃了晃头道:“没事了,在下认识的人,肯定不是姑娘。刚刚不小心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话既说清,我则大方道:“无妨,只是不知先生是迷了路还是如何?这崇绮楼平日除了老爷,旁人是不能进的,尤其是男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阿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