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是这样想,但是耳朵仍旧会忍不住支楞起来听,权当是解闷。
那些丫头们不是在谈论府里的闲言碎语,而是经常会眉飞色舞地议论一些府外的事qíng,也有一些打打杀杀的江湖趣事,都是从慕容诺那个女人那里听来的,很新鲜有趣,令人忍不住捧腹大笑,也有的dàng气回肠,令人感慨唏嘘。
她能听得出来,丫头们对于江湖上的事qíng极是向往,很向往那种飞檐走壁的功夫,与快意恩仇的侠士风范。听说那个桔梗和暮四还在跟元宝在偷偷地学功夫,把自己累得像只虾米似的,chuáng都爬不上去,被几个丫头嗤笑。
学功夫哪里是那样简单的事qíng?安若兮听着听着就晃了神。她曾经也做过这样的梦,从说书先生的折扇上延伸到自己的梦里,一马一剑走江湖,快意恩仇酒一壶,不过那都是很久远的事qíng,自己还没有完全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被狠狠地扼杀,夭折在一个男人的手里了。
那个男人带了满脸褶子的刘妈妈到自己跟前,说:“以后,你就要听她的话,她让你学什么你就学什么,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安若兮那时候不懂,抬着懵懂的脸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自己的父母:“爹,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换来的,是爹爹凶狠的一巴掌:“因为,他是你的主子。”
安若兮叹口气,突然有些羡慕起慕容诺,虽然背负了那样沉重的东西,承受了非人的磨难,但是,她活得肆意,闯出了自己的天下,拥有了那么多人的疼宠。是自己穷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
院子里的丫头们停止了叽叽喳喳的议论,莺声燕语地齐声请安。
是他回来了。安若兮放下手里的针线,走到窗前,从窗户里向外看。她每次都是站在那里,看着百里九器宇轩昂地从院子门口进来,轻快地,目不斜视地走进别人的屋子里。
☆、第九十章 相思了无益
每每这个时候,安若兮总是会想起她与百里九的第一次初见,虽然只是别人刻意的安排,她仍旧会觉得美得不像话,刻骨铭心。
那时候百里九一袭红衣坐在正襟危坐的众皇子中间,挺秀飞扬,眉眼风流,一身狂放不羁的气度,正是说书先生惊堂木里衍生出来的红衣侠士。
她在那场宴会上一鸣惊人,用自己十几年来的刻苦轻而易举地收获了在场所有宾客的赞誉。惊鸿翩跹时,手中的桃枝好巧不巧地抛落进他的指尖上,他冲着她邪魅一笑,指尖轻轻一弹,花瓣零落,飘飘洒洒。
那时候,她只知道桃枝夭夭,芳心暗孕,却不知摧花零落,自是无意,到如今只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
安若兮轻叹一口气,一时间心里满是惆怅与酸楚,不觉出了神。
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她惊诧地转过头,有片刻的晃眼。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一脸怒气站在门外,盯着她的眸子里,几乎喷出火焰来。
“九爷?”
这是她搬进来以后,百里九第一次到她的屋子里来,她心里有些酸,有些甜,有些惊,另外看着他的脸色,又有点受宠若惊。缓缓地绽开一抹笑意,她转身面对着他,敛衽行礼。
百里九不说话,径直进来,闭了身后的屋门。
在那一刻,安若兮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两人之间好像无端就生疏了起来。
“九爷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她一噎,好像的确是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地让座:“九爷您坐。”
可是往哪里坐呢?这间屋子里太寒酸,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能坐的也就只有两个锦墩,还是从浮世阁里搬来的,再多了,也就没有地方搁了。
安若兮突然就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打入冷宫里的妃子一般,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宠幸有些手足无措。
她把锦墩搬过去,又觉得不妥,这哪里是男人家坐的东西?她赶紧转身把chuáng上的针线簸箩收拾了:“要不,九爷坐在这里吧?”
百里九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突然就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哪里不一样了。从她搬进一念堂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也没有在自己跟前出现过几次,不张扬,不生非。
他同诺雅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满心提防,从未正眼打量过安若兮几次。今日她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竟然也不像以往那样,举手投足都是魅惑。相反,她沉稳了许多,尤其是那种局促不安的宁静,往往更会令男人生出怜惜的心思来。
他心里的怒火降了降,冷冷地道:“罢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安若兮有些失望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起身来:“九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
百里九清了清喉咙:“你为什么处心积虑地非要搬进一念堂?”
安若兮袖子里的手忍不住一颤,紧张地绷紧了身子,不敢抬头与百里九直视:“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秦宠儿。”
“为什么害怕秦宠儿,就因为你指使人跑去太子跟前告密,致使她和李茗素被害得那样凄惨是不是?”
安若兮的身子这次也忍不住抖了一下,惊慌地看了一眼百里九,知道瞒不过他,就不辩解:“我,我也没有想到,太子妃竟然会那样毒辣,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心里很愧疚……很怕……”
百里九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安若兮,你最令人讨厌的就是这一点,老是做些挑拨离间的暗里勾当,倒还不如秦宠儿来得光明磊落,有担当一些。”
安若兮低着头,开始轻轻地啜泣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她最近这些时日,好像消瘦了一些,原本丰盈圆润的肩膀,如今看起来有些单薄。
“若兮知道以往自己做错了很多,以后,我会改的。求九爷不要把我赶出去,我保证不会再惹是生非,以后也断然不会再对慕容诺做什么手脚。”
“不会?”百里九一声冷哼:“那你告诉我,诺雅剑上的毒,究竟是谁做的手脚?”
“毒?什么毒?”安若兮莫名其妙地问。
“卸下你的伪装,不要装得那样无辜,安若兮,也不要告诉我你根本就不知qíng。”百里九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气xing。
安若兮惊慌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毒药。”
“不要再装了,这样只会令爷我感到厌憎。”百里九bī近一步,居高临下望着她:“这不就是你装神弄鬼,死皮赖脸地留在一念堂的目的吗?”
百里九的话就像锋利的刀子狠狠地簪进安若兮的心上,她没有想到这样毫不留qíng的指责会从百里九的口里出来,死皮赖脸,四个字更是令她无地自容。
“原来若兮在九爷的心里一直以来竟是这样的不堪。”她苦笑一声:“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装神弄鬼的事qíng,真正装神弄鬼的是她慕容诺。她找了人扮作秦宠儿的样子,在一念堂里,我的房间里肆意恐吓我,我忍气吞声地罢了,怎么九爷反而怪罪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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