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七笑了笑,一缕白丝从肩上滑下,被风拂向鼻尖。她抬起眼睑,看着这个逆着光的男子,忽然鼻子一酸:“她……是一个奇女子。”
在见到孟笙歌之前,她想过千万种她的模样,她如雨中青黛的眉,是否是出自她心爱的男子之手。她似画中泼墨的发,是否拂过他瘦削如玉的指尖。可当她站在院内,与站在院外的女子隔着一道大开的门遥遥相望时,那女子头上的凤簪,太后娘娘亲赐的耳坠。都在表示着这个突然在公主府外面停下的女子,就是孟笙歌,如今的太子正妃。
她那眉眼间的自信,举手投足的优雅,都是她一生都学不会的。
元淮越看出她眉间的惆怅与yù语还休,以为是孟笙歌对她说了什么,腾的站起了声,qiáng忍着怒气说道:“我去找她。”
寻七忙拉住他的手,说道:“淮越,她只是从这府门前经过,并未伤害我。”
她缓缓站起,仰着脸看着这个眉眼间全是自责与愤怒的男子,只觉心中思绪万千,终化为温热的泪。她将脸贴在他不断起伏胸膛上,听着他慌乱的心跳声,才有了半分踏实之感。
元淮越将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将她围的严严实实。呼吸jiāo错间,只听得男子低沉的声音道:“小七,你随我去东宫,我要时刻都能看到你,任何人都不能伤你一根发丝。”顿了顿,他又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会陪在我身边。”
她垂在身侧的手忽的握紧,因为用力指节处有些发白,去东宫吗,从此陪他左右,毕生都陷在深宫中,没有限头。
微风轻轻扬起,黑夜逐渐侵袭,华灯初上时,月明星稀疏。孟笙歌手中的针一偏便刺入左手食指尖,一粒鲜红的血粒冒了出来。她皱了皱眉,用手帕细细擦去。一阵困意袭来,她放下手中已绣了大半的荷包,拥被而眠。
深宫红梁之中,一个满身素衣的女子满脸泪痕的看着公公,qiáng忍着悲痛说道:“陛下呢,陛下为何不来。”
公公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先帝在位时他便入了宫,后宫勾心斗角也着实见了不少。但用如此歹毒的方法对待一个几岁的孩童,心肠着实太歹毒了些。更何况陛下这几年待苏德妃苏将军府都不薄,竟以南疆的巫蛊之术来算计整个皇室,正应了那句最毒妇人心了。
“臣妾把德妃娘娘当作姐姐,于德于仪,臣妾都从未有过违。难道就因昭阳出嫁了,她便要如此对待乐儿吗。”想到脸色苍白的瑜夫人跪在皇帝面前,哭的都快脱了形,公公便对面前的女子更加厌恶。他也不再与她废话,冲身后一个太监使了使眼色说道:“罪妇苏氏,毒害皇家子嗣,在皇宫中施行巫蛊之术,理应问斩。但陛下念及夫妻qíng谊,特赐白绫三尺。”
苏锦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往日种种全都浮上眼前,那个她深爱的男子,那个绝qíng的帝王,也是她的夫。她十五岁进宫,伴了他几十载,可他竟不听她辩解便定了她的罪名。
罢了,罢了。
白发飞舞间,寻七听完璇玑的一番话,轻掩眼睑,终是将一腔遗憾化为了叹息。她看这下方池中新荷独立,水中似有幼鱼穿梭,时而跃上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苏德妃进宫多年,陛下即便对她无爱,却是有qíng的。八公主中毒一事只要细究下去便可见眉目,不管是陛下,还是那真正的凶手都心知肚明。那在德妃殿中搜出来的巫蛊之物,才是陛下真正赐她三尺白绫的原因。”她与那苏德妃不过几面之缘,自是没有多大感qíng,可苏承昱呢,苏将军呢。
想到这,她突然脸色一白,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她问道:“苏承欢之事,如何了。”
璇玑轻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没有侧妃小产一事,苏氏最多也只是被贬为平民,流放罢了。可此事一出,恐怕难逃一死。”
一道厚重的浓雾挡在了她眼前,最近所发生之事看似毫无关联,却又有丝丝联系。她深色复杂的看向远处的云中深山,却只觉一张巨大的yīn谋网罗了这皇宫的所有人。
☆、夜无笙歌
“这几日,可有见过太子。”孟笙歌将手中的信收起,似是不经意的问道,眼神却是孤独而绵长。
那离她近些的婢女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另一个婢女,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后,她缓缓开口道:“听闻最近殿下政务繁忙,连吃食都是送进去的。”
孟笙歌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屋外是四月chūn光,却无丝毫暖意。
“凭什么,你姿色不如我,气度更是不及我半分。我才是他的正妻,留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我。”迷雾中女子声音凄厉的喊道,字字如珠,声声泣血。
突然画面又转到了那日上正空的午后,一身轻纱罗衣的女子与她相隔不过十五步,却像是隔了一条银河般。她的眼神中有乞求,有不甘,还有鄙夷。
不,不是这样的,她想喊出声,脖颈却像被牢牢掐住一般,发不出丝毫声音。她猛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这已不是在东魏皇帝赐给她的公主府,而是储君之殿,东宫。
夜半应是有风起,窗纸被chuī开一道fèng隙,寻七脸色苍白的看着周围,却记不清自己方才所做何梦。
元淮越就在她旁边的房间,与她相隔不过一堵墙的距离。从她来东宫伊始,除了就寝与面圣,他时时刻刻都在她左右。他作画,她便写字,他阅奏折,她便轻轻的弹琴,有时累了便在他桌旁小憩。
可她来东宫也有几日,却从未见过孟笙歌,只是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被梦魇惊醒。她也曾想过,做他的妻,与他平起平坐。便是他被立为太子,她也还是抱着一丝幻想,或许他会为了她不要这储君之位。
想到此,她便恹恹躺下,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发丝里,瞬间化为一缕白雾飘散而去。
一个身形láng狈的女子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散乱的头发间依稀可见脏乱的脸颊。只见她跑到一辆马车前,哭着说道:“公子救命啊,救救我。”
一双细长却带着厚茧的手拨开了轿帘,苏承昱皱了皱眉头,抬眼便看见后方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追来,思酌片刻后,忙伸手将那泪眼涟涟的女子拉上了马车。
女子身着极破损的布衣,两只脏兮兮的手使劲绞着衣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苏承昱只觉心像是被猛的扎了一下,恍惚间又想起一张清秀胆怯的脸。也不问她,只是递过去一张手帕,待她收起眼泪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可好些了?”
荆墨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原本脏兮兮的脸更显脏了。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正胆怯的睁着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语无伦次的说道:“我……谢谢公子相救,公子为何不问他们为何追我。”
苏承昱笑了笑,说道:“他们应该是走了,我送你回家吧。”
荆墨忽然惊恐的摇着头,眼神中满是哀求,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公子不要将我送回去,老爷会打死我的。”
苏承昱也上过几年战场,刀起刀落血ròu横飞的场面他也见了不少,他却从未有一丝畏惧。可他最怕的便是女子的哀求,纵使面前这女子与他并不相识,他也难生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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