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忽然想问问那个男人,那个杀场秋点兵一世英武的将军。
这些年来的征战杀场,这些年来的流血不流泪,这些年来的孤寂忍耐,他悔也不悔?
一定是会后悔的吧!
他保住了千千万万人的家国,却一再地被背叛,那将军府中的深深庭院,哪里像是一个家?
真笨,真傻,真愚蠢!
所以她才会讨厌他呐!可是那人明显已经不可救药了,即使她那么明明白白地讨厌着他,他也会牵着她的手说:“我会保护你。”
青衣觉得胸口有点堵,眼睛有些湿湿的。
她并不怕死,活着也没见得有多开心,可是现在她忽然有些舍不得,如果她死了,那么他要怎么办?她有些后悔告诉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qíng了,如果他什么也不知道,一定会好过得多吧!
“哎,青衣——”
青衣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惭愧悔恨的成炎,她眨眨眼,“哎,成炎——”
成炎抓抓脑袋,“我没想你会死得这么快的。”
青衣奇怪地看着他,“谁说我会死?”
成炎指了指天上的日头,“午时一到你就要被砍脑袋了。”他泫然yù泣,“都是我害的你。”
青衣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眼明晃晃刺眼的太阳,眼睛有些疼,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都不揉一下,于是滚烫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成炎有些着慌了,低声说:“要不要我救你?两万两银子买你一条命。”
青衣摇摇头,“我倒不在乎什么银子,反正以后你都会还我的,只是如果被你救的话,我不是很丢脸?我不要!我要让你一直拖我后腿,然后我就可以去敲阿来的头,她整天侍弄她那几颗破珠子,我要把她的珠子丢掉,那样她一定会气得想要跳崖。”
成炎脸上的表qíng越来越奇怪,为什么她说的话他听着越来越迷糊?她都要死了好不好?能不能做出一点合适的反应?还说这些有的没有,他头都大了。
成炎脸上恢复一径的嘻嘻哈哈,伸手甩出袖中的纸扇,“可是你不要本少救你的哦!做了鬼可不要跟着本少。”
青衣点头,“放心吧!我做了鬼会直接去投胎的,你不要跟着我就好。”
成炎气得头顶冒烟,这女人三两句话就能气死人,居然还有一个榆木一样的将军大人迷上她,可见那将军大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成炎眼珠一转,“你知不知道?你家齐将军被软禁了。”
青衣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本来不知道,现在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成炎又说:“罪名是窝藏钦犯,疑有不轨,不过我看这里面猫腻不少,居然都没审你,直接就宣布你是程家遗孤,然后马上就把齐胜给软禁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有不妥嘛!”
青衣眼中依旧茫茫然,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成炎微眯着眼,“我说,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笨呐?”他这么聪明的人观察了这么久也没得出个肯定的答案来,说她聪明吧,她又总一副痴傻样,说她蠢笨吧!又总有些事qíng只有以她为中心为主角才能解释通透,一个人若是能将自己藏得如此深湛,倒也实在是个高人。
成炎合上扇子敲敲自己的脑袋,“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也想不透,你都快要死了,就告诉我吧!”
青衣微扬眼睫,似乎有些抱怨这人总把她要死的话题挂在嘴边,“即使不是要死了,你问我,我也不会不回答你的。”
成炎呵呵笑着,小声问:“你说你都来了,我怎么没看你做什么坏事呢?除了把那个榆木将军给勾搭上了,怎么没见你杀什么人放什么火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青衣眼睛清亮,“因为我根本就没做什么坏事啊!”她点点头,“嗯,我是无辜的。”
成炎的眼睛眯成一条fèng,她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的真几分的假?阅人无数的他居然看不明白,这时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后怕来,若是这样的一个人想要报复,那么一定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吧!
“咳,你刚刚说你不在乎什么银子,反正我以后都会还你的是什么意思?”
青衣瞪着眼睛看着他,然后秀眉微蹙,“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看你越觉得你相貌可憎,这世上能让我有如此qiáng烈的憎恶感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我想,如果有空的话,可以陪你玩玩的,那时也许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了。”似乎想到什么,她的眉头皱得更甚,“臭阿来,是不是连我会讨厌你这种人都算到了,所以故意把你送到我身边调剂我的生活?”
成炎脸色一变,似乎正要发怒,却被生生地压抑下来,他笑道:“我不和你拌嘴了,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了。”
青衣正色,“我不会死。”
成炎退后两步,“那本少拭目以待。”
亭台上尖锐的嗓音响起:“午时已到,斩——”
打着赤膊浑身膘ròu的刽子手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青衣脸上露出不耐,虽然死了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qíng况死去,最重要的是,她最讨厌的人还站在不远处将一把破扇子摇得惹人心烦。
“刀下留人——”一骑快马乘风而来。
成炎握着扇柄的手紧了紧,这是在她的意料之内吗?
“皇上口谕,今天暂停行刑,罪犯程青青暂时收押。”
周围一阵哗然,不是没有砍头的时候被叫停的,而且一般砍头戏里最高cháo的部分就是被劫囚啊被暂时收押之类的,这并不妨碍大家的想象力。
青衣面无表qíng地看着成炎,这个人怎么会忽然这么讨厌呢?真是越看越讨厌呢!
成炎被吓到一般往后跳开一步,“你gān吗那样色迷迷地看着本少?”
青衣眼中露出不屑,她终于明白,她之所以讨厌他,而且越来越讨厌他,只是因为在某些时候,他和她实在有些xing相近。
那么,她是不是更讨厌自己了?
青衣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的光芒那样刺眼,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
真是,心烦啊!
青衣没有被收押回大牢,而是被押入深宫内院。
皇太后胸口痛,痛不yù生,众御医均无法,所以皇上又把她给找回来,大约治好了皇太后的病后再把她给押回去斩一次吧!青衣这样想。
青衣没入宫前皇太后还能在chuáng上呻吟两声,“哎哟,疼死哀家了。”
青衣入宫后,皇太后就连呻吟的气儿都快没了,只脸色发青。
皇上焦急,“太后身体素来健朗,这是怎么了?”
青衣翻了翻太后紧闭的眼皮,“她年纪大了,心脏有病。”
“那你还不快救她?”皇上急道。
青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大夫,为什么要救她?”
皇上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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