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但我现在又不确定了,裴觞执念很深,他并不想醒来,所以,他的梦中不可能出现师父你,还有刚才那一幕。”
和尚微微一笑道:“贫僧的确不是裴施主梦中的人,但也并非真实存在。”
我还是不明白,皱眉看着他。
他道:“施主啊,你还不明白吗?灵野寺并非真寺,而是你的心寺。”
“心寺?”
“心寺,是施主你的梦所幻化,贫僧是在你的梦中!”
“我的梦?”
“因为你也陷入了梦中,所以才会有心寺和贫僧的出现,才会有晨钟敲醒梦中人的那一幕。我与今日这一切都是你的梦,并非裴施主的梦。”
老和尚继续道:“由此可见,施主心中有佛,而且佛根甚深!也正是因这佛根,施主才能及时清醒啊。”
原来如此,我有些明白了,只是自我有记忆以来,从未修习过佛法,不知为何会有这佛门修为。
我闭目静站了片刻,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老和尚已经不见了。
我既已梦醒,他自然消失。
等我出了大殿时,整个寺庙也已经不存在了。
沿路回家,我一路上看着阑湖,心中感慨万千。
初入梦时湖水清澈,而今竟是一层薄冰,初入梦时碧糙青青,而今却是糙木凋零。
寒来暑往,chūn去冬来,整整三年,大梦一场,我竟然毫无所觉,假戏真做。是那花妖太过厉害,还是这样的生活,我自己心中也有所向往?
我回想了一下三年来与裴殇在这里的“恩爱”逍遥日子,这真的是梦吗?我不由又掐了掐自己的脸,我真的清醒了吗?
梦中梦,身外身,自以为醒着,谁又能保证不是梦中?
回到家时,已是huáng昏。
夕阳之下,裴觞站在阑湖边上,怔怔地望着湖面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孤零零地样子。
我们的竹屋在他身后不远处,也是孤零零地样子。
我的心突然莫名地一疼。
裴觞看到我,立即笑着迎上来:“夫人,你回来啦!”
我道:“嗯。”
他脸上温qíng浓浓,道:“我买了酒来,今晚守岁我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烟花可好?”
我望着他,勉qiáng挤出一个笑容:“好!”
晚上,我们坐在院子里欣赏着从城中飞天绽放的烟花。
他很欢喜,脸上一直带着笑。
我也表现地很开心,我知道,这是我陪他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
过了今晚,一切都将改变。
梦再美,也终究还是要醒来。
烟花盛宴之后,我们都觉得有些困倦,于是去chuáng上躺着休息。
我状似不经意地道:“夫君,明天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灵野寺?”
裴觞道:“灵野寺?我记得夫人年前不是去过了吗?”
我道:“那天是和刘婶一起去的,明天我想和你一起去。”
裴觞沉默了,我正在想他要是不答应该怎么办时,身上募然一沉,裴觞他,竟然翻身压在了我身上!
我吓了一跳,陷入梦中的这三年,我与他以夫妻相处,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如今我既已清醒,自然不能再糊涂下去。
他俯身望着我道:“夫人是不是想求子?”
我一怔:“啊?”
裴觞道:“求子的话,作为夫君,我是应该陪着去的。”
“呃……嗯!”我重重点头。
然后,他望着我笑了,笑容很深,笑得我有些眩晕。
他的头渐渐低下来,低下来……
我骤然清醒,一下子将头缩进被窝里。
可惜我只盖住了鼻子,他的唇还是落到了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翻身离开,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我轻轻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盖好被子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带裴觞去了灵野寺,在我意识的控制下,灵野寺当然好端端地又出现了。
大殿里空dàngdàng的,只有头顶那尊巨大佛像庄严而坐。
我拉着裴觞站在大殿中央,闭目,入定。
不一会儿,殿中凭空现出许多僧人,围着我们,双手合十念诵经文。
“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渡众生。”
一时之间,大殿中梵音响彻。
我注意观察裴觞,他起初似乎有些心神烦乱,但微一定神之后,便又恢复如初。
他静静站着,脸上微笑,眼神却逐渐冰冷,他冷眼瞥着四周,对我道:“夫人,我们不要这些人打扰。”
说着,玉扇一闪而出,朝着众僧一扫,僧人们身影模糊了几下,消失不见了,梵音也骤然停止。
正文 第二十二章:醉生梦死境(五)
第二十二章:醉生梦死境(五)
我神识微微一疼,急忙定神。
裴觞看着我,眼里是说不出的难过失望。
他道:“夫人,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这么想离开我?”
我心突地一跳,试探着问:“你知道?”
他道:“昨天就知道了。”
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着我:“你的所见所闻,我全都知道。”
我一时没明白,待明白过来之后,忍不住想扇自己耳光!
我真是笨死了!
这里是裴觞的梦啊,我就在裴觞梦中,我的梦是他的梦中梦,我的所经所见,他又怎可能不知!
我忽然想起,昨天回家时看到的,他怔怔地站在西湖边上的那一幕。原来他早已知道!
我闭了闭眼,收起心中的那一丝不忍,大声道:“裴觞,既然你全都知道,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裴觞一把拉住我的手,道:“真真假假,何必分得清楚,此刻你在这里,我看得到,摸得到,对我来讲,这就是真。若是回到你所说的真实世界,我看不到你,摸不到你,于我来讲,又有何意义!”
我气得一把甩开他的手:“够了,醒醒吧!假如一切都是假的,你要他又有何意义!你沉迷假象,只因你的执念太深了,这一切只是梦!是梦而已!”
他的神qíng渐渐起了变化,变得让我有些陌生,既不是天上潇洒风流的神君,也不是凡间儒雅温qíng的“夫君”。
他道:“是梦又如何!谁没有执念!你没有吗?你敢说你没有吗?你这么想离开,是不是因为他!”
我一怔,试着问道:“谁?”
难不成他的夫人居然还三心二意?
他眼中泛起红色,道:“你为他化形,为他修成ròu身,为他借酒消愁,为他自残身体,又为他除魔成仙,还差点魂飞魄散!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说的这些,似乎有点像我!
但他沉迷梦中,为什么我的事qíng记得这么清楚,他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难道是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而造成的记忆混淆?刺儿头与夫人,他已经傻傻分不清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张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