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春草木深_余念一【完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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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如果不喝,是不是就会死呢?”

  “死”这个有些禁忌的字眼从康允嘴里说出来,让盛侍安心中一沉。他小小年纪,或许还不大知道死是何意。从他记事起,便一直在喝药,盛侍安也曾问过医生,为何这孩子身体竟会如此弱。那医生得了穆正钦的指示,不敢对盛侍安说真话,只说小孩子大都这样,等长大了便会好了。其实换作大人,三年五载地口不离药,早也该倦了罢。

  她将康允搂在怀里,柔声安慰着,“你不会死,你是爸爸和妈妈的心肝宝贝,你怎么会死呢。康允,以后不许再说这个字了,不然,妈妈就要生气了。”

  “那我以后便不说了。”穆康允见妈妈有些难过,很懂事地把嘴巴闭上了。

  天还未亮,向挚虞和周戚扬便来到了穆正钦的居所,他们二人脸上全是焦急之色。穆正钦一向睡得不沉,听到外面有动静,便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没有吵醒她们母子二人。

  “军座,日。军pào。轰宛平城,蒋总。司令现在正在总。统府开会,您赶紧过去罢。”向挚虞长话短说,不敢耽搁片刻。

  “现在qíng况如何?”穆正钦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军拼死坚守,日。军方面派了大量援军过来,战况激烈。”周戚扬说道:“起初日。军以一名士兵失踪为由,要求进入宛平搜查。我军拒绝,日。军遂向城内守。军开火。”

  “这帮日。寇,láng子野心怕是藏不住了罢。”穆正钦坐进车里,开始整理思绪,“几年之前占了东三省,现如今打到北平、天津,他们是妄图将整个中国控制住。”

  “日本虽只是弹丸之地,野心却不小。如今国内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倒给了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了。”向挚虞愤愤不平地说道。

  “好在现如今派。系之争暂且搁置,双方联合对。日作战,这样一来,胜算增大了不少。” 穆正钦早就想亲自上战场教训日。寇了。

  到了议事厅,南京城内的军政要员悉数到齐,蒋中。正负手而立,“事态紧急,今日召大家前来,是为着商议宛平城之事,也可以说是商议对日策略。”

  他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làng,底下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今日的宛平,很有可能便是日后的南京!”

  “不错,日方不顾最后一丝qíng面,借口pào。轰宛平,将我泱泱中华的尊严踩在脚底,是可忍孰不可忍!”

  群qíng激奋,每个人的态度空前地一致。

  “正钦,你怎么看?”蒋中正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穆正钦有条有理地分析道:“宛平城的军事意义自是不言而喻,若是被日。军攻破,那北平乃至整个华北都岌岌可危。抛开这些不说,日本这几十年来从咱们国内掠走过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宝,在旅顺屠。杀了成千上万的国人,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司令,对日宣战,乃是军心所指、民意所向。”

  蒋中。正亦是颇为赞同,他感慨道,“若是再忍气吞声,我怕是要沦为整个中华民族的罪人喽。”

  ☆、屠。杀

  自蒋中正发表《抗日宣言》以来,士气高涨,各界都积极响应,然前线频频失利的消息接踵而至,日军很快就要打到南京来了。

  穆正钦府上,一片忙忙碌碌,盛侍安在收拾东西,穆康允也在整理着自己的小箱子。这才刚在南京住惯了,又要搬到重庆去,战乱的日子,还真的是居无定所。

  “俊卿,如今天津沦陷,也不知昆余他们,还有穆安园的那些孩子们怎么样了?”盛侍安忧心忡忡地问道。

  “昆余早前说是要去俄国的,现在兵荒马乱的,也不知他是否已经去了。至于穆安园的那帮孩子…… 抱歉因因,我……”穆正钦有些内疚地低下了头。

  “俊卿,这怪不得你。现在人人自危,能做的你都已经做了”,盛侍安心里不好受,可也无能为力。

  “因因,可能过不多久,我也要上战场了。”穆正钦双手扶着盛侍安的肩膀,看她的眼神之中有无奈、有不舍,更多的,却是坚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身为军人,保护百姓、保卫疆土是天经地义的事,因因,希望你谅解我。”

  盛侍安听他这样说,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然而很快便调整了神色,“俊卿,我当然明白。在我心目中,你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这个国家需要你。”她将康允抱在怀中,笑着说道,“我们母子二人,以你为荣。”

  穆正钦上前抱住她们,一家三口紧紧依偎在一起。

  “只是你要答应我,时刻当心自己的安危可好?”良久,盛侍安叮嘱道。战场上开不得玩笑,稍有不慎,便会殒命。她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放心。

  穆正钦郑重地承诺着,“为了你们,我自是会当心的。”

  重庆这地方湿气重,穆康允不大适应这里的气候,身上频频出湿疹,胃口也差了很多。盛侍安熬了药,又从Charles那里拿了药膏来,给他涂在身上,这才好了些。

  搬到重庆不过月余的时间,却听闻上海、南京接连失守,穆正钦这一个月以来,几乎没怎么笑过。

  “军座,您可看了今日的报纸?”向挚虞拿着一份报纸走了进来。

  “发生了何事?”穆正钦问道。

  “您还是自己看罢。”向挚虞将手中那份报纸递给他。

  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标题上醒目的几个大字,“日军在南京城内进行杀。人比赛”。穆正钦手一抖,到底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向挚虞说道:“日军自占领南京以来,便大肆屠。杀城内百姓,无论老弱妇孺,均不放过,且手段极其残忍。这报纸上刊登的照片,是战地记者冒死拍下来的。”

  那照片上是满地的尸体,旁边是几十个日本兵放肆地笑着。

  穆正钦看了之后,脖子上青筋bào起,愤怒之至,他将那份报纸狠狠地摔在地上,“简直是丧心病狂,禽shòu不如。”

  一向冷静如他,此时竟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

  盛侍安刚把康允哄睡着,出来便看见这一幕,她也不知俊卿为何勃然大怒,遂走过去将那份报纸捡起来。只是这一看,却是久久难以平复心绪。

  “杀人……也能当作……比赛?”看完之后,她结结巴巴地问道。惊愕、难过、愤怒,很多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qíng。

  在场的人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报纸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还有照片,铁证如山。

  “南京城内,已经很难见到活着的中国人了。”向挚虞说完这一句,叹了口气。

  穆正钦双拳紧握,心头怒火难平,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终有一日,日。寇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南京城内无辜惨死的冤魂,亦会化作厉鬼,朝他们索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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