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想问女儿今儿在朝堂之上反常的举动吧?”
“正是。”
凤鸾之端着彩釉簇花紫砂壶,亲自为凤知名斟了一杯茶。
“父亲最爱喝的日铸雪芽,说是今年江浙新贡奉的,尝尝。”她一手拦着宽袍衣袖,一手拎着茶壶。
茶香袅袅,水雾漫漫。
“您别说,进了宫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吃穿用度都是顶顶的好。”
这话里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像是假装大人的小孩子耍脾气一样,想怒又怒不得,只能言语上找些痛快!
凤鸾之心里虽想着不怨不恨,可说到底,还是带着气的。
凤知名又怎会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含义?只无声的叹了口气,心里滋味莫名。
不心疼么?屁,谁家孩子谁不心疼?
他也不急着问,待喝完了一盏茶后,凤鸾之才缓缓开口道:“为何明知顾氏一族动不得又偏偏不知天高地厚的拿他开刀?因为…女儿不愿意了,女儿想要反悔了!”
☆、秦王
因含元殿内除了凤家父女外并无宫人伺候,所以凤鸾之索xing随意的坐在凤知名左手旁的檀木半枝莲太师椅上,她余光瞥见凤知名端着茶盏的手徒然一抖,好在茶已饮尽,并未有水泻出。
凤知名只一瞬的失态又恢复如常,他放下茶盏,似是认真考虑了一番才侧过头来看着凤鸾之,缓缓开口道:“安儿若是后悔了,为父便带你出宫。别怕,为父会为你打点好一切。只是这京城,怕是再也待不得!你且先在外避避风头,待朝局稳定了,为父便解甲归田,带着你娘与凤翎去寻你。”
语气里隐忍着几分不舍,又夹杂着对女儿的歉意。
当初他也是迫于无奈才答应了先皇的请求。
qíng况危急,太皇太后的人一直在寝宫外伺机探听些什么,先皇弥留之际始终放心不下慕凉傾与北凉江山。于是左一句“朕无能”又一句“朕能信任的人只有老师您。”
凤知名给慕珩做了二十年的老师,他又于心何忍呢?
所以,明知先皇已然驾崩,他还是狠心的将凤鸾之送进了喜车。
可凤知名不仅仅是北凉国的内阁首辅、慕珩的老师,更是凤鸾之的父亲。他又如何忍心断送女儿的幸福?
罢了、罢了,总归会有法子的,大不了拼了这条老命!
凤鸾之闻言突然鼻子一酸。
她不是个爱哭的xing格,可不知怎的,这一刻,莫名的想哭。
许是真的觉得委屈,委屈父亲在母亲没有回府的时候,没有问过她的意愿,甚至没有一句解释就迫使她在一无所知的qíng况下背负着整个北凉国的重担。
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女人想要摄政,必定要面对qiáng大的政治压力和敌对势力,不是凤鸾之懦弱不愿意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只是这北凉江山始终是慕家的江山,她做的再多,不外乎仍旧是个窥觊于江山的外人罢了。
她觉得委屈,觉得不值,所以今日朝堂之上,她肚子里窝火,想要发泄,想要破罐子破摔。
可说到底,她再如何乱闹也是有分寸的。
忍了几忍,凤鸾之才忍下这汹涌的泪花。
她吸了吸鼻子,佯装抿了口茶稳定qíng绪。
如今得知父亲仍旧爱护她,心qíng舒畅了,自然也就愿意多说了。
她放下杯盏,面对着凤知名,正色道:“父亲,女儿不是后悔入宫了,女儿是后悔应下您的十年之约。如果女儿在五年之内,或者是更短的时间之内可以解决秦王派系想要谋权篡位的事,帮助慕凉傾打理好江山,是时国泰民安,女儿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出宫了?”
“安儿你…”
“父亲,我知道您觉得会很难,毕竟顾氏一族与咱们凤家同样是开朝元老,与朝中乃至各地方官员的关系盘根错节,想要连根拔起并非易事。可女儿并未想过连根拔起。水至清则无鱼,没人可以永远保证君臣始终一心。
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不就是秦王?只要铲除他,太皇太后手中再无慕氏男丁,还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再想篡位就是谋反,天下百姓得以诛之,即便我不在,也无伤大雅。不是么?”
凤知名微微垂下眼帘,认真思考后,突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问:
“安儿不会是想刺杀秦王吧?
也不怪凤知名会这么想,毕竟凤鸾之刚刚的意思就是这般,刺杀无非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
凤鸾之轻笑一声,唇角上挑,并未涂抹口脂的嘴唇却是粉嫩嫩的,格外好看。粉黛未施的鹅蛋脸上嫩如细瓷,一对梨花窝浅浅的,勾勒着面部线条柔软软的。
“父亲想到哪里去了,女儿不过是想bī迫秦王回京罢了。听闻他已回了岭南,如此总是不回京城,着实摸不透他的xing子,又如何做对策?”
凤知名认同的点了点头!
说起秦王慕言,着实让人头疼。
他xing子温润如玉、谦逊有礼,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似并不关心朝中局势,无论秦王派系的老臣们闹腾的多厉害,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可先祖爷就是防的紧!
凤知名:“秦王八岁之后便去了岭南,从未回过京城,至今也有十余载,为父对此人的xing子也属实捉摸不透。”
“父亲能否说说此人?”
凤知名沉吟片刻后,兀自给自己斟了盏茶,他端起茶盅,用茶盖刮了刮浮在水上的茶沫,轻呷了一口,随后才缓缓道:“还要从先祖爷那会儿说起。
先祖爷是前朝的一个外姓藩王,因不满前朝皇帝的懦弱无能与朝堂对外姓藩王的qiáng势打压,举旗反之,随后建立了北凉。
前朝的京都当时是在洛阳,因先祖爷大开杀戒,血洗京都,连老人妇女与儿童都不放过,所以当时的洛阳除了北凉军之外,无一活口。
大雨连续下了三天也未能洗去洛阳的血腥之气。
先祖爷犯忌讳,只好将京都迁至到了他的藩地,建立了如今的京城。
当时就有一位得道高僧曾说先祖爷杀戮太重,预言慕氏一族注定人丁稀少,且都是薄命之人。先祖爷大怒,命人连烧了三十座的寺庙。
可这事儿没多久之后便被预言成真了。
先祖爷是个专qíng之人,当时皇宫内只有先帝生母阎皇后一人。阎皇后的第一个子嗣刚生下便夭折了,连着二三胎皆是如此。
阎皇后无奈,求着先祖爷纳了顾家嫡女,也就是当今的太皇太后为妃。
当时太皇太后与阎皇后同时怀孕,预产期所差无几。
巧的是太皇太后在余一月临盆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秦王先一步出生。
按理说,储君立嫡不立长,太子之位怎么也轮不上秦王来坐。可阎皇后突然病重,临终前,只有一个遗言,那就是希望先帝可以平平淡淡的远离朝堂,做个闲散王爷。
所以最终,太子之位又落在了秦王头上。
可先祖爷并不待见秦王,所以,为你赐婚的圣旨上才有了那句‘无论未来的国君是谁’,想必当时先祖爷早就起了废储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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