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说,等这次你回来后,便要带你走,若是为父不许,便要和为父和离,吓的为父两夜都没睡安稳。”
“母亲逗您呢?”凤鸾之忍不住笑。
凤知名笑着又道:“当初为父送你入宫时并没得到你母亲的应允,所以她回来后,跟我闹了许久,又是打又是骂的,为父委实遭了家bào啊。”
这事凤鸾之倒是不晓得,因为与慕白茯闲聊那一次,她并没说过、亦或是表露出要她离开皇宫之类的话,只是说会支持她的决定。
作为母亲,慕白茯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受到一丝委屈与伤害,也没想过要他们成龙成凤,她的愿望一直很简单,两个孩子,只要平安快乐就好。
可凤鸾之希望自己的人生过的充实,总以为自己有足够大的能力可以摆平一切,不然随着母亲游历了那些年,好好的见识,不是没了用武之地?
所以那时的她,并没有顾念母亲担忧孩子的感受,一心做了决定。
想到此,凤鸾之垂首,忽而眼眶子发热,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安儿。”凤知名见她久久不语,忽而唤了她一声,脸上几许郑重,又道:“为父记得你那时的话,你也做到了。扳倒了秦王派系、治好了皇上的病并把他教育的很好,又解了外患,你解决了北凉目前存在了最大问题,这就够了,为父替北凉的百姓感谢你。”
言罢,凤知名突然起身,对着凤鸾之俯身抱拳,作了个揖。
“父亲快起。”凤鸾之连忙拉起他重新坐下,“女儿做的不过是之前承诺过的力所能及之事。”
“安儿,这就够了,去做你想做的,剩下的,jiāo由父亲。”
凤知名走后,凤鸾之小憩了一会儿,晚膳期间,紫鸢求见了几次,凤鸾之都拒之门外。
翌日,待慕凉傾下了早朝后,她便命陌依将人叫来了未央宫。
“娘,你是不是想孩儿了?”自打凤鸾之回宫后,慕凉傾便执拗的一直喊她娘,总觉得这样才更显亲密似的。
凤鸾之被他逗笑,招呼他坐于自己身边,又剥了个桔子递给他,道:“一年不见,傾儿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长进了。”
“嘿嘿。”慕凉傾咧嘴一笑,掰了块儿桔子亲自喂给凤鸾之,“孩儿真的很想您呢。”
俩人絮絮叨叨说了些慕凉傾近一年的qíng况,又将自己是如何恐吓太皇太后,如何威慑文武百官,又是如何学着凤鸾之的样子给狡猾的老臣们下套、恩威并施等等,说了个遍后,凤鸾之才开口说出了要提之事。
“哀家打算将太皇太后jiāo由皇上处置,皇上可是觉得合适?”
慕凉傾终于收敛了笑。
他没言语,先是唤人伺候着净过手,这一过程,他表qíng始终淡淡的,像个小大人,连脸皮子都未掀一下,直至反反复复擦gān净了手,这才抬起头,缓缓道:“既然母后将太皇太后jiāo给朕处理,那朕自然会秉公处理,不会因她年岁大、又是朕皇奶奶而包庇她。”
俩人说起正事,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连彼此的称呼都换了。
“她毒杀父皇及皇爷爷,于家于国、于公于私,都是非死不可,朕不会心慈手软。”说话间,眉宇间凝结着一股子狠厉之气。
到底是生于帝王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
凤鸾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抬手,只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唇角弯了弯,再无他话。
翌日一早,慕凉傾便差人送来了一封处置太皇太后的诏书给凤鸾之过目,道是将其罪行昭告天下后,先游街、随即斩首于午门,并削了顾氏一族上至早已解甲归田的顾老太爷,下至刚刚生产的顾醉蝶之子的所有官职及俸禄,且全部流放于京城以北的极寒之地,永世为奴。
凤鸾之静静的看着,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慕凉傾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娃娃,如此狠厉,日后能否善待百姓?转念一想,这样的处置却也不无道理。
没诛杀九族,也算是皇上法外开恩了。
她合上诏书,命陌依又送回了含元殿,本想在太皇太后临死前,去探望一番,却听闻她已有些神志不清。
“算了,见了也不过是些质问的话,没必要了。”
凤鸾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困的连打了几个哈欠,
回来的这几日,一直马不停蹄的处理宫中各种残余事物,常常一整天都不得闲。最近也不知怎的,身体格外虚弱,吃不下东西、又时常累的恨不能坐着就睡着。
陌依劝她几次,要照看着点自己的身体,或者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何那样着急。
沈辞那家伙,还有一月余便要娶别人为妻,她怎能允许!
用过午膳后,凤鸾之小憩了片刻便让人喊来了紫鸢。
未等凤鸾之开口,紫鸢已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只想在死之前能再见小姐一面,奴婢此生无憾了。”说罢,忽而站起身,直奔殿内的柱子撞去。
凤鸾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杯盏,眨眼睛,杯盏已经稳当的砸在了紫鸢高耸的发髻上,将寻死的人生生撞偏了方向。
“小姐?”茶盅内半温的茶水连带着老绿色的茶叶顺着她的发髻流到了脸上,再汇集到下颚处,最后大滴大滴的落在她的月白色的裙衫上,模样好不láng狈。
凤鸾之面无表qíng的道:“回答哀家几个问题。”
“灼光可是你哥哥?”
紫鸢走过来跪在凤鸾之跟前,双手伏地,哽咽着道:“是奴婢一奶同胞的亲哥哥。”
“你是从何时开始为慕言办事的?”
“没有、奴婢没为秦王办过事,这么久以来,奴婢虽然一直把小姐的近况报告给秦王,但都是些生活上的事,喜爱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喜欢什么花儿、什么鸟儿,奴婢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小姐的事?”
“那你为何寻死?”
紫鸢的哽咽声更重,抽哒哒的,过了半响才稳定些qíng绪,道:“是奴婢把您不在宫内的消息告诉了秦王,奴婢以为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想知道小姐的一切,并没想其它,所以···所以才害的小姐下落不明,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凤鸾之垂眸,冷眼看着她一遍遍的叩首,额头磕在地面上咣咣作响。
“你走吧。”缄默了半响后,凤鸾之突然发声,“哀家不会惩罚你,自然,也不会留你在身边。我们的缘分···尽了。”
紫鸢闻言,身子一顿,她停下磕头的动作,慢慢抬起哭肿的脸,额头已青紫一片,甚至有血珠渗出,模样好不可怜。
“小姐······”紫嫣叫的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再想说些什么时,凤鸾之已抬手,手背朝门外摆了摆,“去吧。”
紫鸢没动,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久久后,才郑重其事的磕了个头,施了个大礼,摇晃着身子慢慢站起了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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