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残纸又道:“只是奴婢不明白,殿下的藏画那么多,娘娘为何单单要临摹那副没画完的话呢?”
“你懂什么,那幅画对殿下来说最重要了,若是我能临摹出来……”谢林媛咬咬嘴唇,将后半句咽下去,沉声道:“须得找个机会再看看那画才行。”
黑夜里,乌云悄悄地遮住了月亮,北风呼呼地chuī了一阵,便飘起雪花。
晋安城往北二十里名为文井的山上,几匹马在风雪中奔驰在山路上。那些马匹都气喘吁吁,口鼻处挂着厚厚的白霜和一串串冰溜子,显见的已经奔波多时。
马上的人都是商人打扮,领头的奔上一个转弯处,眯着眼睛透过风雪往山上望去。
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对队伍中身着貂皮大氅的人道:“老板,前面弯路尽头便是了,在下已经看到庙宇飞檐。”
那身着貂皮大氅的人点点头,几个人又重新上路。约莫在山路上又奔驰了半个时辰。行至路的尽头,一座苍凉肃穆的庙宇赫然立在昏暗的山坳里。庙宇山门上面一块木匾,上书“净禅寺”。
虽然山门和墙壁已经有些破败,但寺庙规模还是不小,层层叠叠的房檐一直延续到山上。
为首的那人下了马,在山门上很有规律的敲了敲,山门吱呀一声,开了个fèng。一个居士模样的人看见那首领,立刻激动道:“褚将军!”
“张大人,赶快开门,赤帝到了。”
雪已经停了,风却更紧。净禅寺外面立着的几个和尚搓搓冻僵的手,警惕地看着寺外。
寺庙后山一个隐秘的院子里,正房厅堂中烛光摇曳,那身着貂皮大氅的人已经换上常服,端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
那人站着一张线条刚硬的面孔,两道浓黑眉毛下面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眼仁很小,眼白很多,显得yīn鸷诡谲。
他左眉毛处有一条斜向的疤痕,在他肤色偏深的面孔上十分明显。
“臣等叩见赤帝陛下,赤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十个居士和和尚装扮的人跪在地上,对着此人行三拜九叩大礼。原来此人便是废帝王靖——那个自诩为赤帝的亡国之君。
紧跟在他身边,被称为褚将军的,便是西燕曾经的卫国将军——褚连桥。
见众人都已就位,褚连桥开对方才开门的那位道:“张大人,陛下想见见季家军那几位。”
“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被称为张大人的,名叫张云昌,曾经是西燕吏部郎中。当年因为家中礼佛,曾经历代资助净禅寺,跟这里的方丈颇有jiāoqíng。
晋安沦陷后,张云昌便带领晋安城中残余的废帝余党,躲进这里。由于净禅寺地处偏远,文井山路险峻,寺庙里面又格局复杂,所以王靖便将这儿当成一个反大魏的大本营,悄悄发展起来。
几个小贩打扮的人被外面的和尚推进来,为首的胖子一见到王靖,立刻“扑通”一下跪下来,声泪俱下地道:“陛下——金忠无颜面对陛下!无颜面对季家军三万将士!臣下只恨自己不能手刃司马灿,以死报效陛下!”
“那你为何还活着!”王靖的声音沙哑地响起,仿佛一把矬子挫在铁器上。
金忠一愣,满脸涕泪地僵在那里。一双小眼睛巴巴地瞅着王靖,惊恐从huáng豆大小的眼仁里扩散开来。
褚连桥面色冷峻地朝张云昌使个眼色,张云昌挥挥手,身后几个和尚打扮的立刻一拥而上,将金忠拖了出去。
“陛下饶命!陛下——请再给微臣一个机会!陛下——”金忠杀猪般的嚎叫渐渐远去,接着戛然而止。
厅堂中鸦雀无声,其余跪在地上的人们都大气不敢出,低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靖鹰眼微睁,扫了下那些跪着的人,沉声道:“谁是邢铮?”
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人抬了抬头道:“回陛下的话,微臣是邢铮。”
王靖打眼看去,只见那年轻人膀阔腰圆,剑眉星目,即使是一身布衣,依然英气十足。
“你就是以一人之力,狂杀齐建业淮南军数十人,将副将金忠救出来的那个校尉?”
“qíng势紧迫,微臣只是尽一己之力。”
“听说当初你也曾力劝季传海不要跟齐建业走得太近。”
“微臣人微言轻,季将军并未理会。事后,微臣一直在自责,想当初若是拼死劝谏,也不至于……”
“愚钝贪婪之人,是听不进去劝谏的。”王靖说罢,对褚连桥点点头。
褚连桥立刻道:“陛下有旨,邢铮功勋卓著,又有以一当百的勇猛,特提拔为左武大夫,驻守净禅寺营,听候张大人调遣。”
邢铮一听,立刻叩首道:“炎帝万岁!万万岁!”
一番奖赏惩罚,诸位人等散去,只留下一些要员在厅堂中。
王靖冷冷地看着张云昌问道:“宫中纵火计划如何失败?”
张云昌额上冒出冷汗:“全嬷嬷不敢自己动手,怕会bào露,便找了个替死鬼。谁知道那孩子失手点着自己,闯了祸。”
“哼!全嬷嬷这老货,不是自诩功高盖主,死忠太后么?到节骨眼上也不过如此。”王靖嘲讽地笑笑:“不过这计划朕原本就觉得太过愚笨,司马灿并不为惧,要下手,还得从司马明昊身上。”
“可是司马明昊为人冷酷、治下严谨,又没有其他嗜好,很难接近。”张云昌叹气道:“曾经好不容易送进去一个弹琴的明珠,却被太子妃废了手脚赶出来。”
王靖面色一沉:“太子妃?庄卿则家的那个悍妇么?”
“正是。”
“哼!司马明昊真是yīn险,居然利用庄秀雯的善妒来解决掉明珠。”王靖沉吟道:“不过,是人就有弱点,他司马明昊也不是神明,总会有软肋。”
“不过……”王靖眼神yīn下来道:“此事要暗中调查。”
张云昌不解地道:“陛下,请明示。”
“朕怀疑,咱们这些人之中,有大魏jian细。”王靖道:“听闻上次齐建业之所以突然反水,是因为有人上折子弹劾他贪赃枉法、勾结逆党。”
“确实如此。”张云昌道:“微臣打听到似乎是庄卿只是自己的学生——曲州刺史所为。”
王靖面色yīn沉,缓缓地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曲州虽然距离淮南州很近,可是曲州刺史有天大的本事也断不可能将齐建业的底细彻查那么清楚。”
张云昌思忖一会儿,恍然道:“陛下是说,咱们这边有人将那些证据通过什么途径告知了曲州刺史?”
“正是如此。”王靖冷冷地道:“若非是齐建业自己那里被埋了眼线,便是季传海这边被钉了细作。”
“是,臣等定当细细侦查,将这细作揪出来,为两万将士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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