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灯燃起的一刻,杨休万人瞩目下飞入湖心,指点灯芯,口中默出往生咒。
可默到一半,掉了链子,熄了灯烛。
云端瞧着的凤羽险些从上头栽下来,正过身子,抚额长叹,膝下众多孩子,无一不是聪明伶俐,而这杨休的参悟能力,灌上个天灵两界的废材也不为过。
同时叹息的青离没有驱灯之法,单靠术力来维持恶下的局面。
不大会儿,金钰加力支撑。
久试的杨休燃不上灯,又瞅着合力的青离和金钰支撑不住,急得五内俱焚之际,忽而有种鬼附身的感觉,最后嘴巴不受控制的开合,掌中的琉璃灯骤然亮转出星火,绕了近万的灵魂横过湖面,直往西边的枉死城而去。
第48章 萋萋反欺欺
怨灵有了归宿,湖面平静如初。
得了这番好消息的容珩大肆表功太子容郗,一副病恹恹样子的容郗据实上折,全说是九弟的功劳,兴奋中的容珩赐了好些赏玩之物去荣王府,再jiāo办下收敛头骨的后事。
容煜点了千数兵士,镜湖内行船捞了三日,捞出的枯骨堆得两岸如山,苦着改葬去何处。
同行的杨休掩住金钰的双眼,“糙民家乡盛行火葬之法,王爷何不效仿一二。”
容煜瞅了眼亲昵的两人,咳了声,对凝思的青离道:“本王将此事jiāo办青离,青离能办好罢。”
青离抬手退了兵士,再请走了容煜,催出内丹,燎了大火焚烧yīn森的骨山。
这火一着枯骨,火苗子爬满了四处,晕染了半边天,直烧到傍晚才熄灭。
好些胆儿肥的汉子和姑婆过来瞅,瞅到青离点开满满一木船的灰烬沉入湖底,众说纷纭起来,“木公子可知这湖底如何会有这么多死去的人。”
青离眼观六路,耳探八方,高深的术法竟捕不到一丝异样,冷笑道:“在下不过是凡夫俗子,怎及国师那般拥有占星卜相之术。”
下层的贱民哪有本事朝见国师,如此的大事只好不了了之。
深墙内的容珩更没有这等闲工夫料理过去的事,撩了半日的美人,歇在中宫内起不来身。
皇帝闲,臣子忙。
苦了的楚尤为了杨休的事,奔走了不下十次了,这回被杨休结结实实的堵在家门口,进屋不能,“皇上不得空,杨举人请回。”
家父来书上讲,圣上下批的凤冠和陪嫁之珍馐送去了家里,已然火撩眉毛的事怎不生急,杨休眼角起了微亮的泪光,“臣相,糙民求你了。”
杨休果真跪着求的。
楚尤拍拍肩撵的红漆侧木,示意放下。
家丁四人生怕折了老臣的腰肢,放得稳妥。
楚尤站起的快,头脑旋起的两波眩晕相撞,冲的脑子都不好使了,呛了口气道:“男儿志在天下,你这柔骨qíng长的xing子会害了无数的人。”
杨休浑身轻颤,那种化了骨髓的爱恋令心痴狂起来,“莫不是臣相年纪老迈,壮年的胆色也磨去了。”
楚尤多了好几条皱纹的老脸便是被家内的繁琐和朝上的内党气的,眼看杨休是根好的苗子,倒想栽培一二,培育成可与左相抗衡一方的大树,可这还没入朝,便要顶上龙威,何堪大用。
再退上万步来说,杨休若是无qíng无义之辈,也不配列去朝纲,楚尤内心激烈的挣扎过一番,“辰时上朝,你便随老夫一起进去。”
杨休侧首望着楚尤扶着腰入了府内,缓缓起来身子,低头拍拍素雪衣摆着了的一层薄薄的尘土,边思索边行步,不觉中撞上了阻碍。
“走路不长眼么”,这声音绝对的盛气凌人。
杨休弯腰欠礼,瞧清了楚如烟那张冷冰的脸,高视的眼角,要出口的道歉收转回去,“长眼的都不躲开,我这没长眼的如何躲得开。”
楚如烟“哼”了声,挑高了傲气道:“绿竹,我们走。”
主仆二人甩了杨休两双逐渐远去的背影,杨休眼中波澜不起,回了回神,又被不知从哪跳出来的金钰惊得一头是汗。
金钰跳入杨休的怀里,捏了质软的娟布,细细的擦净额上和脸颊的体液,眨巴着双眼问:“哥哥想什么?”
杨休专注金钰的眼含满了笑,“自是想钰儿了。”
金钰粉颊上的飞红到了耳根,手儿挡着不给看,腿脚速地下地,躲羞不开,被捉了怀里横抱起来,坏坏道:“钰儿这是害羞啦。”
“不,不是”,金钰死鸭子嘴硬,埋下脑袋作乌guī状。
再难的事也能过的去,杨休心中满满的轻松和熨帖,提了jīng神道:“天都冷了,下雨后的地也滑,钰儿以后在家等着,不必劳动腿脚寻来。”
金钰大大的眼痴痴的望着杨休,“钰儿肚子不舒服,这是来看病的。”
杨休招来马车,一同上了去,忙急道:“哪不舒服。”
“吃坏东西了”,金钰似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
杨休贴了掌心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片刻,掐上了金钰的腕侧好生摸了脉,心里叹气不已,这丫头果真是胡乱把不能吃的下肚了,脑里再转了转,晚上的饭菜只得吃粥了,还得是白粥。
金钰歪杨休温实的怀中,过到王府,杨休去净浴,自己则是去了容煜的书房内,“钰儿去宫里的事儿,王爷给说妥没。”
容煜骨子里头极喜欢金钰,此番要亲去求父皇解开婚约,难受滋味在肚,翻倒不出,消化不下,背抵了案桌压抑了许久,“钰儿,我们还会是朋友罢。”
金钰头垂了地上,移了步子过去他身畔,“王爷,我们本就是朋友。”
这未婚妻就要降身为旁人的妻子了,容煜有些红的眼圈难舍的望了金钰,闭眼后两滴清泪滑过眼fèng,贴面滴落了领子里。
金钰紧抿了唇儿,心内不讨厌容煜,还有那么些对容煜特别的qíng愫,有道是,当断不断,qíng深后更难断,“阿煜。”
容煜怀里紧紧相拥,将化不开的qíng意深藏了心底。
门外静候的何德抽了抽闭酸的嘴角,错眼望着扯家常的主子和白老鼠,那等不该和融的画意目定口呆,直至容煜吩咐去排晚膳,方哧溜溜的走开,造访了厨房。
厨房内的何德瞧瞧切菜的师父,又转去剖鱼的粗工定了定眼,再是三个掌勺的厨子,“主子今儿个高兴,饭菜可劲的做。”
掌膳的苳皮巴狗似的记牢女客的嘴味,再是偏爱的吃食,成竹在胸的抄刀上阵,几番卖弄,唤上四十个人手,列队送菜。
跪坐席间的金钰瞅了jīng致可味的菜肴道道摆出好看的形,吞了好几口口水。
赖了容煜的萋萋撇撇嘴际,贴坐了他右侧,布菜添酒,硬生生搅扰了容煜下饭的心qíng。
容煜疏远的挪远了萋萋,左手客位上拈勺盛了润口的汤水金钰碗里,目中没萋萋的定望了金钰喝下,捡了清淡的莲蓬豆腐添味。
萋萋没怒,反而暗自窃喜起来。
这般窃喜夹了些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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