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只是十多年的山参,一根也顶三四两银子,这十几根可顶得上半个铺子的中药材。
王婶来回思量,想到出事那天正好让二丫拿了山参出来翻晒,刚开了锁衙役就上了门。后来小厮账房们陆续离开,没有人接近过药柜……
二丫!
二丫此时正得意呢,她做梦都没想到凭着乔家受难,她二丫还能攀上高枝。守在周家小姐跟前,她腰板都比平时要挺得直溜些。
她殷勤的给周小姐倒了杯水,给心急火燎满心担忧的周小姐出主意:“乔安是个硬骨头,又被杨桃勾得五迷三道。您不使法子让乔家遭大难,断生路,他不肯进周家当幕僚,更不肯为小姐你所用。”
周小姐冷笑着揉碎了手里的月季花,眉头微微一挑:区区乔家,区区杨桃……
第五十五章:拿命来赔
没多久,乔家药铺就开了起来。起初,也当真没什么看病的人,就是寻常抓药的人也都不进乔家药铺的门。
镇上药铺那么多,没必要非得去犯了事那一家,万一被当着同党惹出事儿呢?
杨桃在门口挂了个降价的牌子:亏本处理陈药,免费把脉看诊。
这一来,倒还真有人上门,不过都是些没了法子的穷苦人家,买点药都费力更别想从他们身上挣银子。
王婶本就是个心软的,看着患者实在穷困,好些药材都没有收钱:“你们要有心,等病好了便给我送些米粮吃食吧。今日不同往时,我家也等着粮食下锅呢。”
乔家的事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听说了,他们遭了这么大的难还肯帮人,大伙心里也感激。
有些人硬是留下了钱,实在拿不出钱的,回头也送来了米粮。
“可这也不是个法子啊。”王婶收拾着糙药,发愁的看向杨桃:“家里根本就没了存银,咱们就靠着铺子里这点东西翻身呢。这来的都是穷人,咱们光顾着接济了,等铺子里的药材一空,哪里还有本事开下去?”
杨桃想着也是这么回事,可她也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若是不降价,只怕连上门的人都没有,这……”
“赵郎中这块活招牌不在,能信咱们的人也不多。这可是为难人了。”
又说起赵郎中,杨桃心里就悲戚得很:“就算乔家得罪了人,可关我师父什么事啊,无缘无故的抓他做什么?”
“乔安也想不通这个,可想不通能如何?官家要抓,小老百姓有什么办法?”
依着看诊台,杨桃似乎又看到了师父把脉时严肃得吓人的脸,似乎又听到了他训斥她的古板声音。
这个糟老头,xing格古板说话刻薄偏生又生了一副软肠子,就这xing格,也不知道在牢里要受多少罪。
随手翻着案上的《针灸图》,杨桃又想起在制药房被师父追着打的场景,跟着又想起了在郭家的惊险场面。
“当初,咱们豁出所有扯住了郭老太的命,如今郭家可肯拉扯咱们一把?”
想着郭老太当时对她的感激,杨桃想厚着脸皮过去试一试。
她整理好药箱针囊,便带着乔绣去了郭家,她说:“也不求郭家去县太爷跟前说话,只要肯让咱们进门,肯让我再给老祖宗把脉看病,咱们那铺子就能活过来了。”
杨桃有郭老太特意赏下的腰牌,寻常来看诊也没受过阻拦。可这次将腰牌递上去,守门的小厮却没有了一贯的小脸:“等着,我去回个话。”
打从离开乔家药铺,杨桃就没再来郭家诊脉。郭家下人来找过杨桃两回,杨桃拒绝了。
如今她再想来,却换成了郭家拒绝她。
老祖宗的贴身大丫鬟跟着小厮一起出来的,她居高临下的朝杨桃点了头,而后从袖袋里拿出两锭十两的银子塞进杨桃手里:“这是我们老祖宗的一点心意,杨大夫你别嫌少。”
什么意思?当他们是上门来要钱的?
杨桃将银子推回去,努力微笑着道:“姐姐误会了,我就是不放心老祖宗的身体,来给她老人家请个平安脉。”
“明人面前说什么暗话?我们管家亲自出马可都没能将杨大夫请来!这会儿就算有什么惦记,也绝不是在惦记老祖宗的身子。”
丫鬟扫了眼跟在一侧的乔绣,又笑着将那二十两银子推进了杨桃怀里:“拿着吧,咱们这种出身,二十两也够多了。你走了这一趟,老祖宗也顺了你的意。你要还嫌少,呵……”
她眼睛里有明显的轻视和嘲弄:“更多的,郭家倒也赏得起,可也得对方配。杨大夫你是救过我家老祖宗,可大夫本来就是治病救人的啊,郭家没短了你们诊金,也给了赏赐,总不能没完没了吧。这人啊,还是得要脸!”
杨桃的脸烧得火辣辣的疼,她的腿想落荒而逃,她的手想将银子扔回去,可她最后却收了银子,端端正正的给丫鬟行了个礼:“杨桃谢过老祖宗赏赐。”
丫鬟不躲不避,趾高气扬的受了杨桃的礼:“恩,回吧,别再来了。”
杨桃和乔绣闷声往回走,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可走着走着,杨桃便听见了乔绣掩藏不住的抽泣声。
“傻丫头,哭什么?”
杨桃掏了手帕给乔绣擦泪,劝道:“咱们来的目的本就不单纯,受这样的待遇也没什么不对。”
乔绣抬起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看杨桃,里面的泪珠儿还摇摇yù坠:“话是这样说,可不肯帮打发了我们走就是了,做什么拿银子来糟蹋人?我们是穷,是处境艰难想求着人拉扯一把,可,可……”
说着话,她泪珠儿滚滚而下,大滴大滴的没有尽头:“若是好心给我们银子,我乔绣记她一辈子的qíng,往后拼着所有也报她今日之恩。可你看她那姿态,那嫌弃的眼神,就像我们要不着银子就会缠着不走一样。姐,你为什么拿她银子啊,你就该给她扔回去,砸在她脸上。”
杨桃何尝不觉得屈rǔ?又何尝想要那二十两银子?可四处都等着钱呢,不拿着,真让铺子败了?若师父和乔叔出不来,若整个家底都花得一gān二净,那王婶拖着一家子老小怎么活?
“别哭了,眼都哭肿了。”杨桃去扯乔绣袖子,乔绣利落的躲开,将杨桃晾在一边:“我错看了你。”
杨桃的手落在半空,好半天才捏了捏尴尬的收了回来。
乔绣自己跑远了,杨桃没有去追,她捏着手里的二十两银子,捏得心都在发疼。
回了铺子,杨桃便将那二十两银子给王婶。当时王婶正在打算盘,她看都没看面前的钱,只将算盘打得越发响,杨桃见她胸口明显起伏,想来是憋着气。
“二十两银子,够铺子大半个月花销。大半个月,乔叔和师傅的事也该有个结果了。咱们守着家,总不能丢了他们的心血和饭碗。”
王婶停了动作,默默收了银子,而后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儿呆,而后又接着算账。
第二天,杨桃摘了亏本处理陈药的牌子,从新挂了一张:赵郎中关门弟子杨桃坐馆,擅长针灸、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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