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溟瞥了一眼那巨丑无比的脑袋,说道:“是你丑。”
“……我不丑。”
“丑。”
扇子愤然合上地图:“不许说我丑,你不夸我好看,我就不带你出去。”
风溟看着胆子越来越肥的她,红润的面庞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点染红妆,可以十分漂亮。他说道:“嗯,好看,像桃子。”
扇子的心都要碎了,蹲地痛哭:“桃子又圆又胖……又圆又胖……我竟然像颗桃子……”
“……”风溟俯身拎起她,桃子明明是个夸词,她怎么想的。
从雀城出来,外面已经不再是风沙漫天,地上的泥土湿润,像是大地gān涸太久,刚才天上下了那么久的雨,地面仍只是微湿,像是gān渴的荒漠,将那水大口大口地喝光了。
雨水冲刷走了地面大半的泥沙,有些埋在地下多年的shòu类尸骸,也渐渐露出地表。
扇子看着地上的尸骸,轻轻叹息,从这里枯死的树来看,这里本来应该是一片茂盛树林吧。
走着走着,扇子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一具白骨。
风溟也看见了,那白骨明显是一个人。他趴在地上,脸朝前方,两手向前,似死前正在抓什么东西。
在凡间凡人的尸骨并不少见,但这一具,却让两人都停了下来。
那白骨身上所萦绕的气息,与城中男童,有些相似。
扇子轻步跑了过去,蹲在那白骨身旁细看半会,说道:“是男童的父亲。”
“嗯。”风溟说道,“他没有逃出这荒城。”
“不是。”扇子默了默说道,“他是死在了回去的路上,他没有丢下他的母亲和妻儿。”
风溟忽然明白了什么,再次看那白骨,知道了为什么她会得出这个结论,因为男子脸部朝向的方向,是雀城。
他没有丢下任何人,只是死在了雀城外面。
死前的他有多么绝望,没有人知道。
他有什么话要对他的亲人说,也没有人知道。
身为一个父亲,他或许有太多太多的事还没有做,然而终究敌不过这几步之远。
“他们还活着,雀城有水了,以后会活得更好的,你不用担心。”
语气轻轻,有风拂过,像是白骨安心的答话。
扇子以袖轻拂,化骨为尘收入掌中。风溟意外道:“你不将他带回去,给那男童?”
“他一直相信他的父亲会回来,现在告诉他他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他会很难过吧。”扇子往雀城远眺,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心里有个盼想,或许不会那么难过,至少觉得他爹还活着。等他长大了,能担起家中重担了,我再告诉他。”
风溟默了默,远望雀城,原先离开雀城的人,知道雀城已经复活,不知有多少人会愿意回来。
扇子收回视线,说道:“走吧,大魔王,我们去找白菜。”
风溟还未应声,就再次看向苍穹,那云层之上,有人飞来。扇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了那几个身着甲胄的人,喉咙一gān,只觉不妙。
那几人手持长丨枪,悬于半空之中,低头对扇子怒目直盯,声如洪钟:“罪人灵玉、扇子,违背天命,今押入神界大牢,听候发落!”
扇子腿一软,瘫倒在地——完了,她再也回不去神风殿了。
风溟看着被神兵左右挟住的哭包,离人间越来越远,她的哭声也越来越远。他看了好一会,忽有一阵风chuī过,将他chuī回了神。他顿了顿,再看四下,看向这荒地,毫无……方向。
根本没有办法去找白菜。
他拧眉,开了魔界大门要回梨子园,步子又停在大门外,抬头看着白云朵朵的天,有点不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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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押回天庭的扇子像只软脚虾,被拖到了大牢,路过牢房时,她还看见了同样被关押的灵玉。不等两人说上一句话,她已被拖走,扔到最边上的牢里。
扇子抓着水牢痛哭伸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认错,我坦白……放我出去……”
偌大水牢,声音早已隔绝,那狱卒一走,她喊再大声也没人听得见。奈何她生平第一次来这,而且又……从来不熟读天界条规,根本不知道水牢有隔绝的作用。
她的嗓子在近身女魃时,就已经gān裂,现在一喊,喉咙又尝了一点血,她闭上嘴,不敢再喊。她颓然地坐在地上,数着外面飘过的云朵,不知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扇子躺在水牢里,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神风殿,她年初的时候就立志要再拿第一百八十年的优秀小仙女称号,可没想到,彻底没了,甚至可能回不去了。
她还想替各界大佬们送东西……想再帮财神送财气,想再帮阎王送生死令,偶尔给可爱的小仙女们送qíng书,或者再去给那脾气不太好的孟婆送一把绿油油的青葱,让汤水好喝一些……
撒了葱花的汤多好喝啊,但大魔王不喜欢喝。
对,大魔王……他还没有找到白菜。不知道白菜有没有找到它的小母猫,天蓝花是不是又被骗走了,大魔王是不是回梨园了。
梨园里的梨子啊,又脆又甜又香的梨子……扇子想吃了。
她想东想西,滚了一圈直接滚到了水牢外面,这水牢也完全不能困住她……她急忙滚回牢里,生怕狱卒把她当做逃犯。
在她几乎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风溟已经在南天门等了……很久,很久。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风溟像根柱子杵在神界大门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等到那个哭包。
神界的人办事真是……慢得让人发指。
他又等了两刻,一看大门,那四个守卫就绷紧身体,像是怕他不耐烦,将他们全都扔走。
寻神界帝君说事,不过用了一刻,可他等在这里,却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发指、发指!
云层之上,gān慡明净,忽有人伴着雨气而来。他看向那边,又见到了那个刚才施雨的男子。
那人没有看他,似要径直进去,可到了他旁边,却停了脚步,偏身说道:“她体质特殊,不能久待一处,再招百姓怨恨,她将被百姓无形的怨气杀死。”
“嗯。”风溟看着他,说道,“所以神界帝君要封印她,你没有阻拦。”
继续游走人间,她会死。封印在地下,至少百姓会遗忘她,渐渐消失的怨气,便不会再是一把利刃,杀不死她。比起死来,能活着,才是最好的。
风溟又道:“你既然不曾放下她,为什么要假装放下?”
“因为都拿不起,所以只能放下。”男子默了默,还有话想说,然而还是留在了腹中,说道,“先谢过。”
风溟目送他离去,没有再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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