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低头往下面看,明白过来,问道:“守株待兔?”
“嗯。”风溟看着手中人,问道,“冷不冷?”
“不冷,大魔王你冷不冷?”
“不冷。”
“那就好。”扇子在他手上坐好,时而往下面看,那几株灵糙的紫光还在,没有人来采摘。她想到方才的严寒,说道,“那灵糙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值得白翁伯伯这样冒险。”
“书上记载,白寒山上的紫灵糙可以起死人,ròu白骨……”
风溟一顿,扇子也一顿,她竖起耳朵看他:“让人起死回生?白翁不是要给村民治病?而是要救活死人?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风溟的眉头再次拢起,满目肃色,“我只知道,一旦他真的这么做了,一定会惹上大麻烦。”
扇子低声道:“人界虽然是我们的下界,但是生死大权是由冥界掌管,这恐怕……要冒犯冥界了,对吧。”
“嗯。”风溟觉得这一次要阻止白翁,之前三长老cha手女魃的事,但是那毕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救了一个人,没有坏了两界规矩,但如果白翁要救活已死的凡人,就等同于cha手了冥界的事,还破坏了冥界的规矩。
雪山上,仍不见人,但那一直随风规律摆动的紫色光芒,却变了方向,开始胡乱摆动。风溟凝神盯看,紫光还在动,但没有白翁的身影。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一抽。他知道为什么刚才找不到白翁了,因为他穿着白衣,头发胡子全是白的,根本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雪山中。
火绒衣的颜色会随人的穿着而变,也就是说,连火绒衣都变成了白色,那怎么可能在雪里找到白翁。
风溟不再以ròu眼观察,直接将煞气化做小人,让它牵了线朝那晃动的紫光飞去,牵住灵糙,就能一直跟着白翁。
果然,不一会那紫光的光芒消失,像是被人放入了袋子里,随后附近的灵糙也在晃动,像被人陆续采集。
白寒山的日光永不沉落,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光芒万丈,借它一点光芒,满山白雪照映,白如昼,但气温也永远都是那样寒冷。最明媚的地方,却最是寒冷。
过了半个时辰,风溟终于觉察到那煞气小人正往山下走。白翁走得很慢,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从半山腰上下来。
他哆哆嗦嗦抱着怀中布袋,往前飞行,飞离那严寒之地,掠过上空时见地上有篝火,才想起应该先烤个火,暖暖身。
刚落至篝火旁,他便觉得这里气息熟悉,略一辨别,有些惊讶:“魔尊?”
尾随在后的风溟俯身而下,轻落在篝火一旁,先将掌中的扇子放在地上,让她烤火,这才说道:“这是我们刚才生的火。”
扇子晃了晃身,变回原样,急忙朝火堆那凑身。
白翁笑道:“我就知道你担心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见我晚归,特地过来寻我?”
风溟板着脸盘腿坐下,说道:“没有。”
正烤着火的扇子笑笑不说话,总是心口不一的大魔王。她好奇那紫灵糙长什么样,朝白翁看去,却见他身上的火绒衣大半都裹着一个袋子,自己却被冻得满脸紫红,明显冻伤了。她意外道:“火绒衣没有用吗?”
“当然用了,否则我这条老命就没了,真冷啊。”白翁叹着,还心有余悸,“只是这紫灵糙刚刚离开雪山,还不能见光,不能太过炽热,用它裹住灵糙,便能维持它们原来的温度。”
扇子恍然,原来火绒衣的作用这样神奇。不过他们刚才在那么远的距离都那么冷,白翁身在雪山却没将火绒衣穿好,这得有多qiáng大的意志才能一步一步去摘糙药。
哔啵作响的柴火灼烧着,已经渐渐泛白,火开始小了。白翁也已经烤暖和了身体,正yù离开,就听见风溟问道:“你采灵糙,要救活的人,是谁?”
白翁一顿,没有答话。风溟冷冷盯他,说道:“十株紫灵糙能救活一个凡人,它也只能救活凡人。所以是哪个凡人,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去救?还有,为什么要救?”
“唉。”白翁叹道,“魔尊侄子,你就不要问了,我若在人界出了任何事,都会自己扛下来,绝不会牵连到魔界。”
“你得罪冥界,的确是需要你来承担。但你总要给我一个jiāo代,无关人界和冥界。”风溟说道,“你要救的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亲人?恋人?还是朋友?”
白翁再次沉默,许久才道:“我要救活的人,是我曾经的病人。”
答案出乎两人的意料,亲qíng友qíng皆非,只是病人?
“什么病人?”
什么病人,值得他这样救?
白翁怀抱着衣裳下的灵糙,迟疑半晌,才终于说道:“石村曾经的村长,一个叫石多壤的年轻人。”
☆、39.白头翁(五)
第三十九章
石村之所以叫石村, 并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人都姓石, 更因为村庄周围有很多石头。
村子里人百年前皆是一家人, 如今七八十户的人家, 也多少沾亲带故。
石多壤的名字,带着身为村长的父亲的毕生所愿——石中多土。
石村的地实在是太贫瘠了, 前有水,后有山, 但水是小溪流,山是石山, 根本灌溉不了农田, 也种不出大片大片的良田。
石多壤每次跟父亲去十五里外的镇子赶集, 路过大片良田时,他都能从父亲的脸上看出羡慕。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qíng,羡慕中,还带着深深的愁苦。
那么多的农田和土壤,是石村永世都无法得到的。外头掘地三尺依旧是泥土,石村掘地三尺, 却是坚硬无比的石头。
到处都是石头,一到农闲时, 父亲总要带上村里的青壮年将一些石头挖走, 但是石头连着石头,底下三尺仍是石头, 年复一年, 直到父亲去世, 也没挪走几块大石。
父亲变成了老村长,他成了新村长。他最头疼的事,依然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村民。
他想了又想,坐在石头地里想了半年。这石头坐久了,都觉得屁股疼,毫无用处,但就是对它无可奈何。
石多壤又费劲地想了半年,在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将它们挪走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似乎很怯懦的法子——惹不起,那就躲呀。
于是他先召集了村里的青壮年,跟他们说,我们离开这吧,只有离开,才有可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青壮年一心求饱,过多了苦日子,乐意一拼。但村里有人不乐意,尤其是年迈的长者,他们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不愿再用命来拼什么安康。
“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啊。”
他们念叨着这句,执意不肯离开。
石多壤没有放弃,他一家一家地走,一家一家地劝。
“别劝了,我就是不想离开这,不想!而且,外头也未必那么好过活,在这里是活得不好,但至少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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