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死呢,说什么晦气话!”寿元分明已经所剩无多的女子含笑敲了敲弟子的额头,眉眼间都是亲昵。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宠溺的爱·抚。“哪里有这么多的为什么呢?想到了,就去做——不过如此罢了。”
观日月反问:“哪怕知晓结果?”
“我早知你命格贵重,也知晓我实在是受不起当你师尊的这份福气。但这又如何呢?”箕陵真人说道,“哈,若是畏惧结果而裹足不前,那修这道又有什么意思?哪怕果真前路已断,自己的信念,也总是要贯彻下去的啊!”
因为我所秉持的信念是正确的。
所以哪怕是以身殉道,也是无怨无悔。
观日月又戳烂了一个汤圆:“你的信念……就是收我做弟子?”
“谁跟你说的?”箕陵真人道,“我的信念……歌儿你分明是知晓的吧?”
并不在意自家师尊给自己起的奇怪小名,观日月语气平静的陈述道:“扶危济困。”
“其实当年还有一个兼济天下……哈,只是尝试过之后,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这种才能。以我之力,为官也只能给一个王朝带来百年盛世罢了,后来便放弃了。”箕陵真人补充道。
“师尊,你又把话扯远了。”观日月提醒道。
“好啦好啦,就说回来吧。”箕陵真人说道,“我当年家破人亡之际,正是因为一路上诸多好心人的帮助才能够活下来。那时候我就立下誓言,我必会帮助一切在陷入困境之时同我求助的立心持正之人。”
观日月:“我并没有求助。”虽说当年的观日月也经历了一场家破人亡的惨剧,云端上被捧了十年的贵小姐一朝落入尘埃,但观日月对此也并无感想。她不反感出入下人蜂拥的显贵日子,孤身求生之时也不觉得难以承受。
“不,你在同我求救。”箕陵真人遮住了观日月的眼睛,当年就是这双眼睛……在被这双眼睛看着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便明白了这个孩子心中发不出声的恳求。她的声音很轻,却十分郑重,“我不会看错的,歌儿。”
观日月下意识的就要反驳:“不——”
“你还记得自己从前叫做什么吗?”箕陵真人打断了观日月的话。
观日月怔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了。
她知晓自己原本乃是凡世高官之女,虽说不怎么受宠但过的也是金尊玉贵的日子,也知晓后来高官父亲做了通敌叛国的事qíng才使得家中一朝被抄,也正是如此她才会流落山林最后遇到箕陵真人被她收入门中,得了观日月这个道号。但她在家中叫什么……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想不起来了。”箕陵真人握住观日月的手,拯救了她碗里最后一个完整的汤圆使其避免了被戳烂的命运。“还饿吗?”
这个话题跳跃的有点大,观日月接受良好的放开了勺子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开始辟谷了,师尊。”
“辟谷之后又不是不能吃东西了。”箕陵真人有些不以为意,却也没勉qiáng,只是叹着气说买来的小吃就只能自己一个人独吞了。
观日月幽幽道:“湘水师叔……”
“她又不会来。”箕陵真人冷哼了一声,看向自家徒弟的时候分分钟又是笑靥如花的模样了,“不喜欢吃东西也无所谓,师尊另外送你一件礼物可好,歌儿?”
这个梦的最终便是箕陵真人的礼物了,一盏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灯笼。
那么熟悉。
“人世灯火,俗世繁华……”观日月轻声道,“我竟然开始有些怀念当年的那场灯会了。”不止是那些温暖而美丽的灯火,还有当年那个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走遍长街的女子。
师尊……我也终于,开始学会了像是个常人一样的想念啊。
虽然迟了很久才让你知道这件事,但你若是泉下有知——哪怕明知你早就转世我也依旧愿意这么想——你肯定会高兴的,是不是?
清净沉默着扮演着一个倾听者的角色,她看到故友惯来沉静不掀波澜的面容上浮现出浅浅的倦色,然后听到观日月说:
“此灯,便唤作繁华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某一年吃到的ròu馅的元宵印象深刻。
我觉得这张我把观日月的异常说的很清楚了。最明显的一点,谁家普通孩子能记得自己小时候几个月甚至是刚出生的qíng况!
小时候的观日月真的是个问题儿童……幸好最后还是扳回来了。
箕陵这个名字其实是这样的,箕是指用竹篾、柳条或铁皮等制成的扬去糠麸或清除垃圾的器具,陵是陵墓的意思,所以这名字连起来就是清扫陵墓——自己家里人死光了这件事qíng是箕陵心中永远的伤口。
后知后觉的发现又拖了一张……扶额
☆、所谓徒劳
观日月并没有在这殿中呆多久。
定下了那盏灯的名字之后观日月又陪着清净说了会儿话,然后就被赶出去了。“时间快到了。”那暖huáng衣裙的女子如是说,“再继续待下去,会被发现的,好友。”
真是个非常客观也非常准确的结论。但观日月总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自家好友给微妙的嫌弃了。
“错觉。”清净这样说道。
同时一点都不迟疑的把人推了出去。
“真是无qíng呀……”被退出来的女仙轻声的抱怨着,她的语气和表qíng都表现出了这样的意思来,但看着她的清净却知道,这都是假的。“别装啦,好友。”她说,“这种小事,你其实是没感觉的吧?”
清净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自家好友如今虽说较之从前多了些人气明白了一些喜怒哀乐,但也只是那么一点罢了。像是这种小事,还真的不可能让观日月有什么qíng绪上的反应——又不是天崩地裂这种等级的大灾。
“只是习以为常罢了。”观日月沉默片刻,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也许曾经不会在意,但观日月也终究清楚本质上自己同他人的格格不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她给自己加上了一层外壳,她展现出来的天机上仙淡漠依旧,但qíng绪也只是稍显单薄,而不是全然不存。
无qíng无yù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既是生灵,又怎么可能当真做到这点?便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世间万物变迁的圣人也是做不到的。
真正无qíng无yù的不是仙,是怪物。
“我很高兴。”清净注视了观日月一会儿,倏而灿烂一笑。她的语声轻柔,其中喜悦半点也不掩饰。“你终究也不是毫无所觉的,你发现的可是要比我早的多了——和你比起来,我可真是迟钝的很啊。”
观日月:“你想说什么,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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