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尨莞尔:“他要是懂什么叫客气,便不会戴着十字架来寺庙了。”
书玉定睛一看,果真在韩擎的大衣里看到了他从不离身的古铜色十字架吊坠,登时无语凝噎。
真真是百无禁忌,万事万物都不放在眼里。
山间的夜风携卷着雪沫chuī进半开的窗棂,书玉也不急着关窗,托腮看山间薄雾以及半披雪衣的松柏。
蒙蒙胧山间一墨色,白茫茫大地一点绿。
好景致。
愣神间,书玉似乎看到那松柏下隐约立着个人,白衣长袍,和雪色融在了一起。
再一眨眼,那个人影不见了。
一片静谧中,突然满廊佛铃大作。
叮叮玲玲如空谷回音,书玉一激灵,转头便去看回廊,只听耳边辜尨道:“先我们一步的那位客人,大概出来了。”
正说着,就见几个人从回廊的尽头转出,渐渐往东厢这里靠近。为首那人白衣长袍,身形挺拔,行走之姿如行云流水,颇有几分古韵。
然隔得太远,书玉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不禁下意识眯了眼想要去细看。
蓦地虚空中一阵扇风声,墨色的天幕里忽然降下了一只白毛大鸟。鸟儿一入天井便缓了下坠的速度,不疾不徐地落到那白衣人伸出的手臂上。
书玉一愣,抬眸去看辜尨。辜尨正低头认真地理着她的围巾,并没有兴趣去看回廊里的客人,此刻见她忽地抬眸,也只随口问:“怎么?”
“没……”书玉又转头,只见那白衣人转过回廊,往北去了。
书玉又是一愣。
她分明看见,那白毛雕鸮的主人,在往北廊转去之际似不经意地偏头往她这里看了一眼。
亦冲她微微勾了勾唇角。
“愣着gān什么,该入大鸳鸯天了。”韩擎喊道。
书玉连忙收回了神志,心里莫名地打起了小鼓。
雪似乎停了,山间的墨色亦淡了几分颜色。
不知不觉已停在了主室前。烫金般若纹样的殿门后便是置着佛身的大殿,书玉缓了缓心神,迈入殿去。
一行四人,分别被引入了不同的祷室。
韩擎有些不耐:“咱们一处祭拜完得了,怎么还要分开?”
领路的沙弥好脾气道:“鸳鸯天里的规矩,还望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擎脾xing再怪戾,也不好无端端发作。
“施主,请。”
韩擎最后望了眼书玉等人,便也跟着沙弥入了祷室。
第102章 Chapter03. 暗cháo涌动
小小的祷室里头供着一尊玉观音, 书玉跪在蒲团上听老主持颂佛经。
幼时,她受外公谢知远影响,习过一段时间佛家谒经, 后来长大了见的世面多了,早年学的般若菠萝蜜多心经云云便给忘了个gān净。她对佛教谈不上信仰, 更多成了一种从小带上来的习惯,逢除夕这样的大日子, 难免要为身边人祈福。
百个叩首很快过去,书玉从祷室里走出来时并未见辜尨等人。她原以为韩擎一定耐不住xing子最先出来, 没想到自己倒成了第一个。
殿里空落落, 书玉站得久了只觉索然无味, 于是沿着回廊慢悠悠往前走。
原想着走到了尽头再走回来, 未料回廊竟通往了偏殿, 一时半会到不了尽头。
既然走都走到这里了,索xing把四个偏殿都走过一遍罢。书玉这样想着, 于是加快了步伐。
四个偏殿香火极盛, 唯最西的偏殿冷冷清清, 鲜有人声。
书玉跨入西殿,本想窥一窥殿里摆设, 谁料这一窥却窥见了一个人。
西殿内, 供着三尊大佛,佛下十个蒲团, 正中的蒲团上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褚红色的衣袍, 一头如瀑长发披散了一地, 只一个背影便叫人心凝神滞。
书玉站在殿门外,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个背影,令她想起了明月楼里的一位故人。
方蹇。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她刚要推门而入,却听殿内响起了一把嗓音。
男人的嗓音,支离破碎,念着涅槃经。
这嗓子……却是那个行事诡谲的戏班班主江南的嗓音。
书玉当即止了脚步。
再看那背影,便觉察出了二人间的不同,方蹇纤细修长,江南挺拔颀长,哪里一样?
一定是她鬼迷心窍了。
她正要悄无声息地退离西殿,只听内殿中,江南一阵冷喝。
“谁?”
书玉尴尬地顿住了脚步,进也不是走也不是,若被当作偷窥狂,那可大大不妙了。
她思忖着该怎么开口,突然听内室里又传来了另一把嗓音。
那嗓音冷冷清清,像融冰时掬起的一捧冰水,凉到人的骨子里去。
书玉心口一紧,殿内还有人?
只见耳室里走出一个人来,白衣长袍,风姿卓约。
竟是那白毛雕鸮的主人。
这一回,书玉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那人很年轻,五官轮廓分明,带了几分关外人的味道,□□在外的皮肤异样苍白,一对眸子竟比亚伯还要yīn兀几分。
书玉心里一咯噔。这个人,不简单。
绕是她,也看不清这个人的气场。
他的气场像混沌的太虚,看不着,摸不清。
她不禁担忧地看向江南。
这白衣人是敌是友,还是陌路人?
江南皱眉:“我订下了整座西殿,你为何能进得来?”
白衣人笑了,答:“我佛眼中众生平等,你包下一整座佛殿,不妥,不妥。”
江南不答。
白衣人又道:“我路过此地,看你与我一位故人相仿,于是进来探一探究竟。”
江南挥了挥手:“探完了便走罢。”
白衣人一动不动。
江南复又皱眉,下一秒却听那白衣人道:“我那故人七窍玲珑心,十年前我于南京城集市中听过他唱曲。”
江南一顿。
白衣人继续慢悠悠道:“那首《哀江南》是我数十年来听过的最好的《哀江南》。”
江南不为所动。
“不过如今那故人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愿回巢了。”白衣人道。
江南淡淡道:“为何对我说这些?”
白衣人笑了笑:“自然是说给该听这番话的人听。”
“可我不是你那故人。”江南有些不耐烦。
白衣人不依不饶:“那你为何时时戴着这面具?是与不是,你摘下面具让我一看,也叫我死了心。”
门外的书玉亦看向了江南脸上的铁皮面具,心底里无端端地升起了一丝渺茫的希冀。
江南冷了脸色:“好生无礼。”
白衣人勾了勾唇角:“不愿还是不敢?”
江南嗤笑一声:“有何不敢,不想让你激将得逞罢了。”说罢还是一把扯下了面具,道,“如今你看明白了,我是不是你那故人。我摘下面具非是惧你所言,只不过觉得你实在烦人,看完便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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