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滑稽的是,少年握着把比他还要高的关公刀。
书玉转头看辜尨, 正要开口, 却见他难得地起了兴致, 一眨不眨地看着场内红黑两方。
“他不错。”辜尨忽然说。
书玉问:“谁?”红衣的少年还是黑衣的虬髯大汉?
辜尨还未来得及答话,旁边的包厢帘子就被掀起。
“辜先生。”来人目光锐利,见到辜尨的那一刻恭敬地低了低头。
辜尨挑眉:“什么事?”
“阎组长在外头等您。”来人道,“他说,您jiāo待的事qíng,有了眉目。”
辜尨微一蹙眉,转头对书玉道:“我出去一下。”
书玉点点头,心里不禁有些雀跃,快走快走,杵在这里碍手碍脚影响她发挥。
她眼里的雀跃太过明显,他无奈道:“等我回来,别乱跑。”
辜尨一离开包厢,书玉便对贺子池道:“辜尨今天押了两位刀客,他看好的不会错。我们分头去场下会一会他们,别让其他客人抢先给要走了。我去找第四局的小红,你去……”
书玉忽然没了声音。
贺子池和邱萍萍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包厢的角落,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在gān什么,根本无心场内比刀的动向,自然也听不到书玉说话。
“贺……”书玉抚额,“算了……”指望这一个还不如指望她自己。
书玉撩起帘子走出了包厢。
“太太,您要去哪里?”很快,她身侧的影子里便闪出一个人来。
书玉早就习惯了辜尨身边跟着的这些神出鬼没的影卫。
“去场下看一看。”书玉答。
那人恭敬道:“先生吩咐了,我陪太太一起去。”
书玉欣然点头。赌刀场里气氛微妙,多一个人陪护总归安全妥当些,且由这个人跟着总好过被辜尨跟着,起码他不会像辜尨这也不许她做那也不许她做。
刀客在后台的一间大屋子里候场。宽敞的屋子分两边隔成了许多小单间,一边是红方,一边是黑方。
书玉略一估摸,往红方的头几个单间走去。第四局出场的红方,应该在这一边不会错。
单间的排布有些混乱,书玉绕了小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一位红方刀客。
身后的影卫无声无息地跟着书玉,距离也把握得恰到好处,一个不留神便叫人忘了身后某一处还有个大活人。
书玉尝试着问了几个刀客。奈何这些赌刀场上的使刀者大多不爱理人,她连连吃了几个闭门羹。
总归一位脾气稍好的刀客给她指了路,引她走到了偏角的一个单间前。
书玉敲了敲门,里头没有人响应。
她索xing推开门,门内空空dàngdàng,一个人影也没有。
书玉决定等上一等。
等待的间隙,她环视这个小单间。这一看之下,她有些惊讶。
先前她敲开的单间,墙壁上或多或少都装饰着各式各样的刀具和武器,而此刻这个小单间,墙上光秃秃什么也没有。
不仅如此,单间里的设施也分外简陋。
无桌无椅,仅一席沾地的方形小chuáng垫以及垫上一chuáng薄被。
屋虽简陋,收拾得却意外地gān净。
书玉轻轻地吁了口气。这个单间看上去不像是刀客的屋子。
又过了一会,单间的门从外头推开。
书玉转头,便见一个着红方服饰的小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的手里握了把长长的关公刀。
此刻,刀上浸满了血。
门开阖的那一瞬,书玉听到了赌刀场外头如雷的轰动。
门关上了。红衣少年只掀起眼皮看了书玉一眼,便走到房间角落盘腿坐了下来。
他从衣兜里抽出一块软布,缓缓擦拭饮血的关公刀。
他擦得认真,权当书玉是空气,似乎也忘了自己身上和脸上也沾了血。
书玉早就认出他是谁了。
她离开包厢的时候,正是这个小少年上场的时候。
看来她又走错房间了。
离开房间前,书玉好奇地问了一句:“刚才那一局,你赢了还是输了?”
少年头也不抬:“赢了。”
书玉也不惊讶,她早就看出来,少年身上浸满了血,但他并没有受伤。
现在她想来,辜尨说的“他不错”,指的就是这个少年吧。
本已走到门边,书玉又折了回来,蹲了下来,视线与那少年齐平。
“跟我走,好不好?”书玉温言道,“我雇你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你爱去哪里自去哪里。”
她心里隐隐有了计较。辜尨虽押了前两位刀客,却吝啬多看他们一眼。而这个少年不同,她晓得辜尨看到欣赏的事物时眼里的光芒是怎样的。
第一眼看到红衣少年时,辜尨眼里的光便是那样的。
少年擦刀的手顿了顿。他抬起眸子看向书玉:“多少钱?”
书玉微微一愣。少年眼里的冷光让她些微不适。虽她早就知道赌刀场里多为金钱折腰的落魄者,但年纪这样小却又对金钱这样直白渴望的,她倒是第一次见。
“你想要多少?”书玉笑了笑。
少年一字一顿地回:“你能给多少?”
他的声音gān涩,吐字清晰但语调带着僵硬的异地口音。
还没学会说好汉语就已懂得讨价还价。
书玉看着少年简朴gān净的行装,笑了:“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刚才那一局赌刀,他一定赢了不少。才赚了甜头,此刻又要到她这里敲上一笔。
他瞪着双黝黑的眸子看向书玉,冷静得不像话。
半晌,他不再理睬书玉,只低头专心擦拭他的长刀,似乎认定了眼前的女人付不起钱。
书玉觉得有些滑稽。她刚刚被一个半大的孩子鄙视了。
“你来赌刀场多久了?”书玉忽然问。
过了好半天,才听到少年嗡嗡地答:“三年。”
“这三年,你赢得多还是输得多?”书玉又问。
少年掀起眼皮觑了她一眼,答:“输了两场。”
书玉一愣,三年只输了两场?那么这三年他总共上了几次场?
少年有些固执地解释:“那两场输了,不是我的刀不好,是我不懂规矩。”
忽然,少年站了起来,随意抹了把脸抓起长刀就要出门。
“你去哪里?”书玉挑眉。
少年答:“下一个赌刀场。”
书玉愕然,拿生死搏命的地方,一般刀客一天一场,可这个少年在同一个赌刀场里赶着趟上场。
要么太自信,要么太爱财。
眼下,书玉委实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书玉下意识跟了出去,先前她错过了少年的刀,现在她想好好看一看,这红衣少年的刀到底是怎样的。
马上就要开场,书玉没有时间回到贵宾包厢。她就站在最底层,站在三三两两候场的刀客中,看那个单薄的红衣少年提着他那又长又沉的关公刀一步一步走上了赌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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