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尨也不分辨,转头就问韩擎:“那个木头做的活宝哪来的?”
韩擎抹了把冷汗,三两句便将上头发生的怪事jiāo待了一遍。
“我就奇怪了,怎么你们前头刚触动机关,后头这人偶就来了。”韩擎凝眉瞅着一脸呆蠢的小梅,“实在太巧了。”
如今他听了书玉关于墓室琴棺的推测,心里的那个猜想如被风舔过的狗尾巴糙,挠得他心尖直颤。
书玉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纠结:“礼宫秀明的身份到底如何,我们也别在这瞎猜了。猜对猜错都与我们没什么gān系,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出口,赶在礼宫秀明之前离开地宫。”
“小人偶,既然你如愿以偿找见了你家‘祭司娘娘’和‘王爷’,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带我们出去了?”韩擎揉着眉心看向小梅。
小梅呆了呆:“这里不好么?为什么要出去?”
韩擎循循善诱:“这里设施简陋,你们家娘娘和王爷要想‘早生贵子’,肯定得回到上头去,你说在不在理?”
书玉面无表qíng地别过头。如今身边一个两个都是脑回路清奇的,她分外地想念乖巧又听话的珪。
小梅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被说动了。
韩擎捅了捅辜尨的胳膊:“诶,娘娘,你倒是说句话给劝劝?”
辜尨凉凉地瞥了韩擎一眼,险些顺手拧断韩擎的爪子,可为了能让他的小妻子顺利离开这里,他便忍了罢。
“怎么才能出去?”辜尨直接问那人偶。梅留了一封信和一朵永生花给她的爱人,自然不会让她的爱人永久地困锁在机关里。
出口一定存在,只是他们还未找到。
许久,小梅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也没办法从原机关出去,但是还有一条道……”
“道在哪?”韩擎面露喜色。
“在那里啊……”人偶指了指墓室外的绿玉长案,语气却有些委屈,“这里多好,再也没有人会打扰大人和王爷,为何却要离开呢……”
辜尨一手带上那朵永生花,一手拉着书玉便往绿玉长案走去,并不理会小梅突如其来的感伤。
韩擎满脑子也是逃离机关的欣喜,也没闲工夫去管人偶qíng绪如何,只微微觉得纳罕——这小人偶说话和表达越来越利索了嗬。
然而这个念头一闪便过了,没在他脑海里掀起半点波澜。
韩擎一见那绿玉长案,当即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嘿嘿嘿笑了起来:“哟呵,这古时候留下来的合欢椅不错哟。”
“诶,你试过了没有?”韩擎压低了嗓子调笑着看向辜尨。
辜尨面无表qíng地把身边的猥琐老男人拨拉开:“起开,别碍着我找机关。”
“嘶——”韩擎吃痛地缩回了手,果然yù求不满的男人最难相处。
小梅自打指出了机关的位置,便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书玉不免好奇,于是轻声问道:“你不高兴?”
小梅浑身震了震,仿佛这才恢复了神志。她忽而执起书玉的手,往里头塞了个小物件,挤眉弄眼地对书玉说:“把这个送给大人,哄哄她开心。”
书玉觉得手心一凉,再展开,只见手心里躺着一副青花点鸳鸯纹样的水滴形耳坠,正是先前墓室里头她在那chuáng锦被底下瞧见的那对。
“你什么时候把这个顺出来了?”书玉惊讶非常,直觉手里的是个烫手山芋。先人留在墓里的东西,能不妄动便别碰触为妙,可如今这个该怎么办好?
当真拿去哄辜尨开心啊?
这当口,那边厢传来了辜尨的声音:“找着了,书玉过来。”
书玉一个激灵,忙不迭将耳坠塞回了小梅怀里:“哈,耳坠不过死物,我亲自去哄你家娘娘开心,效果肯定更好。”说罢脚底抹油地往辜尨那边跑去,生怕这人偶再掏出什么吓人的东西来。
绿玉长案被起开了一道口子,口子底下是一条狭长的甬道。
辜尨揽过书玉,跨入甬道。韩擎紧随其后,还不忘拉上了发呆的小梅。
甬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便嵌了一颗夜明珠,极尽奢华之能。这一路走来,书玉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哪怕眼前出现个huáng金造的破鞋蹬子她也能坦然以对了。
正走到拐角处,眼前陡然出现了个双目瞪圆的野shòu的脸,惊得书玉往后退了两步。
“石雕,莫怕。”下一瞬她的腰间便扣上了一双大掌,耳畔辜尨的声音沉静而安定,“一只飞禽而已,平素你也见过的。”
书玉依旧惊魂未定,呆呆地望着拐角处立着的石雕。
那是一只巨大的雕鸮,翎羽顺滑,样貌与礼宫秀明养的那只白毛雕鸮有几分相似。
只是眼前的这只雕鸮,双目瞪圆、神态狰狞,仿佛遭了什么痛苦的凌迟。
不过哪怕再吓人,也只是一尊石雕罢了。
这样想着,书玉的心便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辜尨搂着书玉继续前行,见小妻子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这才放了心。他自然不会告诉她,那不止是一座石雕,石雕下的那只畜生其实是活物,与上头的石雕侍卫如出一辙,只要寻了契机便会回笼生机。
但这并不打紧,等这扁毛畜生恢复生机,他们早已离了这块地方。
***
三进大殿前,亚伯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死透了的女人以及她腹腔里的小怪物,颤巍巍地看向江南和阎崶:“我们……就这样把他们摆这啊?”
江南淡淡瞥了他一眼:“要不你给她立块碑,再刻上几行墓志铭?”
亚伯抖了抖,不说话了。
阎崶从刚才到现在,眉头便没松开过。
江南拍了怕他的肩:“节哀,但莫要钻牛角尖了。”
阎崶微微一晃神,说不出此刻心里有何感觉。那个纠缠了他许多年的女人终于彻底地离开了,而他未能如曾经承诺的那般给她足够安心的生活,虽然他知道她未必记得那个承诺。
白玉石地上满身láng藉的女人与他记忆最初的那个“她”没有半分相似,或许他曾经看到的只是个假象,眼前的这个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只是,他一直不愿去相信罢了。
再深的感qíng也经不起三番两次的利用和背叛,大概很久以前他心里的那份悸动就已经死了。
可惜他太迟钝,又太执拗。
嘉穗临终那句未完的话如一根钉子,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底。
聪明如他,略一思索便明白她要隐藏的后半句话是什么。当年那封信的主人,恐怕根本就不是嘉穗。
那个热衷于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到死了还不让他好过。
他阎崶究竟造了什么孽?
只恨他糊涂半生,看不破此间迷障。
辜尨是个眼光锋利的,一早便给了他忠告:像他这样优柔寡断对待qíng之一事,迟早要吃大苦头。
求不得,看不破,放不下,徒自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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