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尨也不隐瞒:“是。”
“当年南域进贡的这两把刀都是特殊材质锻造的,可以暂时压制蛊虫的活xing,如果使用得当,确实可以杀死种了蛊的人。”礼宫秀明道,“韩菁姝从地里挖出来的那把长刀,就是当年梅将我钉死在祭台上的那一把。”
辜尨心中一动。
“想不想试一试?”礼宫秀明抬眸,狭长的凤眸里是明明灭灭的光,竟叫人一时猜不透。
辜尨还未答话,便觉一股力道钳制住了他握刀的手。
这是刀者的大忌。辜尨条件反she地回击,却不想礼宫秀明顺势将袖间刀一送,刀锋直直没入了礼宫秀明的心口。
辜尨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礼宫秀明。
礼宫秀明反手将袖间刀往心脏深处刺得更深,他大力一震,竟将整柄袖间刀扭碎了嵌进他的心窝。
“这就是母蛊所在的地方。”他淡道,眉目间似乎半点痛感也无,“刀锋的碎屑封住了母蛊的活xing,令它一时无法挣脱。”
话音刚落,殿门边的阎王丝再也撑不住活尸的攻势,陡然崩裂成了碎片。
没有了阎王丝阻隔的活尸蜂拥而至,扑向失声尖叫的人群。不少子弟在奔逃的过程中不慎跌入深渊,瞬间被深渊里头的岩浆吞噬。
突然,来势汹汹的活尸毫无预兆地僵住了身体,仿佛在某一个瞬间受到了无形的控制。
辜尨敏锐地觉察出活尸的活动能力似乎与礼宫秀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随着袖间刀在礼宫秀明体内崩裂速度的加快,原本张牙舞爪的活尸动作越来越慢。
噗地一声,已有活尸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礼宫秀明面色苍白,单膝跪落在地。
“你走吧。”礼宫秀明淡道,“让阎崶用最后的阎王丝架一座索桥,载你们去地道。”
“如果遇上已被感染的,或失了人xing的我族后辈,该杀的,便杀了吧。”
纵他千般偏袒宗族内的子弟,也不得不承认,如辜尨这般的人物如果折损在地宫,可惜了。
嘈杂混乱中,阎崶和江南已往这里疾驰而来,隔着深渊与辜尨对望。
阎崶手里最后的几缕阎王丝恰为接辜尨而留。
礼宫秀明捂着淌血的心口,望向那三人,不禁心内长叹——若族中后辈哪怕有他们三分的血xing,那便好了…
“你会死么?”辜尨问。
“你关心么?”礼宫秀明反问。
辜尨不语。
礼宫秀明笑了笑:“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吧,当年在伦敦,就算没有谭书玉的血,你也不会死在mr.x的解剖台上。因为你的血脉也很珍贵。”
辜尨眉心一拧。
“你知道,是谁最早创立了中土辜家么?”
礼宫秀明踉跄着站了起来,凑近辜尨的耳蜗,极快地说了一句话。
辜尨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欠我的。”礼宫秀明笑得清雅又无害。
深渊那头,阎崶已等得焦灼,提声望这边喊:“辜尨!从速!”
大地震得越发剧烈,地底的岩浆蠢蠢yù动。
辜尨不再看礼宫秀明,随手找了个还算趁手的硬物卷在手心,就要乘着阎王丝滑翔而去。
“若我族内还有生还之人,请带他们出去吧。”身后,礼宫秀明嘱咐道。
辜尨头也不回地答道:“好。”
“多谢。”
耳边是逐渐灼热起来的疾风,辜尨顺着阎王丝滑到了出口所在的龙椅处。唯礼宫秀明仍留在深渊割据的孤岛上,逐渐模糊了身影。
地道入口,横着几具尸体,皆是礼宫秀明的族中后辈,被同宗手足踩踏而亡。
江南拨开挡在入口处的尸体,率先跳入地道。
“你在发什么呆?”阎崶瞪着辜尨,语气严厉,“我们应尽快赶上书玉,这里随时有可能塌陷,没时间给你走神!”
辜尨立刻收回神思,利落地入了地道,留阎崶一人殿后。
轰隆一声,最后一根殿柱轰然倒塌,整片穹顶失了支柱,碎裂着倾倒了下来,压住了数十个兀自挣扎的活尸。
礼宫秀明躺倒在白玉石地上,四肢伸展,竟是前所未有地放松。
心口疼得厉害,但再疼也疼不过母蛊噬心带来的痛楚。
他望向深渊对面来不及入地道而绝望奔逃的同宗后辈,以及从石门处涌入的行动愈发迟缓的活尸兵将。
他不由一阵恍惚。
奔逃尖叫的,是他百年后的族人;凶狠狩猎的,是他百年前并肩作战的兄弟。
如今,他们却在自相残杀。
他真希望他那百年前高高端坐于龙椅上的兄弟能睁开眼来看看,看一看百年后的乱象。
可惜此刻,造下这孽端的人早已灰飞烟灭于时光的洪流,只有他孤零零一人作了这荒诞闹剧的见证人。
他何其无辜。
地面塌陷的那一刻,他的思绪飘了起来。那些怨的、恨的、愧的、悔的……齐齐涌来。
蓦地,他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他忽然很想去那储了缠梅琴棺的墓室看一看……哪怕只悄悄瞥上一眼。
然而,太晚了。
无论是当年的过错还是如今的错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轰地几声绵长巨响,内殿塌陷,岩浆没顶。
第197章 番外·梅花簪(一)
【允礼】
帝一十二年冬,大雪连降数日。次日天晴, 帝大悦, 忽起狩猎之兴, 邀皇城各部首领同行。颐顺王爷jīng骑she, 亦在应邀之列。
“允礼,该起了。说好今天陪我一道去秦煌山猎一头白虎,现在要反悔么?”
不透光的帐子被人从外头扯开,一身明huáng骑装的男人站在chuáng榻前,挑眉望向埋在被褥中的胞弟, 神qíng间很是无奈。
厚厚的冬被蠕动了几下,终于探出了个睡眼惺忪的人来。
“陛下啊, 现在才刚过四更天, 外头还没大亮。如果现在启程,摸黑不安全。”允礼懒懒散散地倚在软塌上, 怎么也不肯起了。
年轻的清帝嘴角一勾:“怕什么,你一个行伍打仗的,哪一次没有抹黑走过?有你在, 朕怕什么?快起来!”说罢毫不留qíng地掀了chuáng上的被子。
冬日的冰凉空气令允礼打了个寒颤。
能被皇帝亲自掀被子喊起chuáng的八旗统领, 他大概算独一份了。
狩猎的仪仗队启程时, 已天光。
允礼穿着身灰扑扑的袍子, 骑着匹无jīng打采的灰马,怏怏地跟在皇帝的车驾外。
清帝掀开半面帘子, 很是愤怒地冲当朝赫赫有名的颐顺王爷吼道:“你这通身叫花子一样的打扮是怎么回事?嫌朕给你赏的银子不够多么?”
“今日番邦部族来朝, 朕本yù借着狩猎之名, 拉着你出去溜一溜耍耍威风,结果呢?!你看看你骑的是什么玩意儿,你的擎风呢?跟着别的小母马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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