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韩擎, 笑得一脸促狭:“哟,辜太太, 在这查岗呢!怕我把你家那位带到不该去的地方去?”
书玉细眉一挑:“我有什么好怕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 辜尨却听懂了, 轻咳一声别过脸去。她自然是不怕的,该怕的是他, 若真去了青楼酒肆, 他就只得在大过年里独守空房了。
廖神医在一旁吆喝道:“快来帮帮忙,谁来帮小顺子拾掇拾掇, 整得gāngān净净漂漂亮亮才好去刘宅。”
书玉只觉得今天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从始至终都在云山雾罩中度过。她也顾不得担忧辜尨知晓她和亚伯间的小九九, 只拉住辜尨的袖子,问:“这唱得哪一出?”
辜尨瞅她那副困惑的小模样,不禁莞尔:“说来话长啊。”
一屋子男人谁也不会帮人拾掇,最后只得书玉揽下重任,帮洗得gāngān净净的小顺子修了修发、刮了刮胡子、理了理衣裳。
书玉看着经了一番修整的小顺子,不免有些惊讶。
没有想到,乱糟糟的胡子和脏兮兮的衣服下,竟藏着一副不错的皮相。
轮廓棱角分明,带着几分粗犷的英挺;身材壮硕,只往那一坐,便有让人安定的气质。
连那一双略显小的眼睛,也在这硬朗轮廓的衬托下显出别样的温顺。
韩擎啧啧称奇道:“果然人靠衣装,看不出这小子长得倒还凑合。”
廖神医骄傲地扬了扬灰白的眉毛:“那当然,也不看看谁家的!”
众人前簇后拥着小顺子,一同抵达刘宅。
廖神医捻着小胡子道:“这就是那位阳气极盛八字相合的小兄弟。”说罢让了让身子,把小顺子完全bào露在刘老板的视野中。
刘老板一看小顺子老实周正的模样,悬着的心稍稍安了安,狐疑的目光瞥向书玉和亚伯:“请问这二位是?”
书玉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廖神医嚷嚷道:“哦,这位小娘子啊,她是这位小兄弟的姐姐。”说罢指了指小顺子。
书玉目瞪口呆,她什么时候成了小顺子的姐姐?惊愕未定,却听廖神医又道:“这位外国小年轻是他们家的帐房管事。”
亚伯耸了耸眉峰,下巴掉了地。
刘老板最后一点疑心也淡了。这姑娘模样周正、气质卓然,显然非等闲之辈,她的弟弟自然也不会差。况且他们家竟聘得起洋人做管事,想来家境也足够殷实。
既能攀上一门好亲事,又能除了女儿的顽疾,还能保刘家阖家平安,实乃一箭三雕的美事。
甚好,甚好。
辜尨可不觉得有什么好,正要揽过书玉拆穿廖神医的胡说八道,便听廖神医状似无意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只这一句话,便叫辜尨滚在喉咙里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待他再抬眸,看向廖神医的眼里便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既然找到了阳气极盛且八字相合的男人,那么接下来便要廖神医作法了。
韩擎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就瞅着廖神医跳大神时出幺蛾子。
想什么来什么,韩擎刚想损廖神医几句,便见刘家的家仆跑进了前厅。
“老爷!三小姐又跑上祭祖台了!”
刘老板脸色一变,吼:“把她拦下来!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说罢就往宅子东面跑去。
其余诸人虽不明所以,但依然跟上了刘老板的步伐。
祭祖台在刘宅东面的一座空旷的小坡上。
小坡的糙地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糙地中央立着个大理石四方台,四面石栏相围,雕着繁复的图腾纹样。
刘三儿就在这四方台的最顶端,披头散发,声嘶力竭地又叫又跳。
书玉第一次见刘三儿发病,只觉得若放任这姑娘再这么喊下去,她的嗓子该废了。
韩擎也吓了一跳,明明先前发病的模样还挺婉约,怎么此刻便成了厉鬼?
亚伯哇呜叫了一声,低声喃喃道中国的传统女xing果然比较特别。
廖神医被刘老板拽着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嚎诉苦,只急得跳脚。
辜尨扶额,别过头不想看这闹剧。
只有小顺子,像个木头般直愣愣杵在原地,目光越过祭祖台,不知望向了哪里。
祭祖台上,刘三儿白衣白裙,轻得仿佛一阵烟。她一边喊叫一边挥舞着尖锐的祭祀烛台,bī得企图上前的家仆不敢再有动作。
忽地,刘老板一阵大呼:“快按住她!她要开祖坟!”
这一声喊叫成功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唤了回来。
只见刘三儿看似毫无章法地在四方台上狂魔乱舞,实则一脚一个印子踩开了墓室的机关。
家仆再也顾不得其他,一窝蜂拥上了祭祖台。
书玉惊魂未定地看着一群家谱七手八脚地制住了刘三儿,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想着,这刘家怎的把祖坟迁在内宅里?不怕压着风水么?
就在这时,一直呆若木jī的小顺子动了。
他一个跃身,欺身抓向了压着刘三儿的一位家仆,随意一甩,那家仆便被丢出了四方台。接着,其余几位家仆被小顺子如同扒拉白菜一般,一个一个扔了出去。
众家仆倒在坡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了。
围观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英雄救美么?
亚伯眼里的崇拜之qíng怎么都掩不住:“力拔山兮气盖世!awesome!”
韩擎和辜尨却同时一愣,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惊愕。
这身手,虽有些粗糙,但不难看出是军人的功夫。
书玉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顺子因惯xing和刘三儿滚作了一团,两人一直滚到了石栏边才停住势头。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两人,就这么被石栏卡着,傻乎乎地瞅着对方,一脸茫然。
这在外人看来,却有股难言的默契和登对。
围观的众家眷并家仆心道,这姑爷是没跑了。
书玉却有些不确定,就她的角度看来,那小顺子分明不是冲着刘三儿去的。他的势头,明明是要往那半开的墓门里撞去,只是中途被刘三儿绊倒,这才和她滚成了一团。
这所见,书玉是万万不敢说的,且不说她可能看走眼,单是私闯他人祖坟和污了闺阁小姐清白这两项罪状,便能要了小顺子半条命。
一时间,整个小坡诡异地静了下来。
一旁的廖神医忽地咳嗽了两声,道:“那个……既然我把阳气极盛且八字契合的人找来了,且看这二人似乎感qíng也不错,那么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便成婚怎么样?”
话音刚落,便听人群里传来一阵讥诮的笑声:“就凭你这一句话,想把我们家小姐娶走?哪那么容易。”
一句话出,众人脸色皆变。
只见人群里走出个灰衫缁衣的老妪,握一串紫檀琉璃般若珠,眉目如炬地往廖神医望来。
廖神医顿觉周身笼了层无形威压,只听那老妪冷笑了一声:“你说那汉子阳气极盛,我看他身上怕是yīn气更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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